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公路上。
窗外的景色。
从郊野的林木。
逐渐变为零散的建筑。
再到灯火初上的城市轮廓。
白玉靠在车窗边。
安静地看着窗外流转的灯火。
那些曾经寻常的街景。
此刻看来。
却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与珍贵。
他身上披着凌雨从后备箱找出来的薄毯。
带着干净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驱散了地底带来的最后一丝阴冷。
白羽坐在他身边。
闭目养神。
但紧绷的脊背线条。
显示他并未完全放松。
凌风坐在副驾驶。
通过后视镜默默关注着他们。
凌雨则负责开车。
他的驾驶技术和他的人一样。
利落而稳定。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和空调系统细微的风声。
没有人说话。
似乎所有的言语。
都在那间林间小木屋前。
在那无声的对视和简单的包扎中。
消耗殆尽了。
又或者。
是都知道。
此刻任何多余的问询和安慰。
都显得苍白。
他们需要的是休息。
是绝对的安全。
和沉默的陪伴。
约莫一小时后。
车辆驶入一个看起来颇为高档、安保严密的住宅区。
绿树成荫。
环境清幽。
凌风指挥着凌雨将车停在一栋独立的、带着小花园的别墅前。
“到了。”
凌风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这里很安全。”
别墅内部是简洁的现代风格装修。
色调以米白和浅灰为主。
干净。
整洁。
却缺乏一些生活气息。
像是一个不常使用的、功能性的安全屋。
但此刻。
对于白羽和白玉而言。
这里已是天堂。
温暖的灯光。
柔软的地毯。
没有灰尘和腐朽的气味。
没有冰冷的镣铐和绝望的阴影。
“一楼有客房。”
凌风引着他们走向走廊深处。
“浴室里有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衣柜里有换洗衣物。”
“可能不太合身。”
“先将就一下。”
他推开一扇门。
房间不大。
但布置得温馨舒适。
一张双人床。
铺着干净的浅蓝色床单。
“谢谢。”
白羽低声道谢。
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凌风看着他。
又看了看紧紧挨着哥哥、脸色依旧苍白的白玉。
“先洗漱休息。”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其他的。”
“明天再说。”
说完。
他轻轻带上了房门。
将空间留给了兄弟二人。
浴室里。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
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洗去连日来的污垢、血渍和疲惫。
也仿佛。
要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暂时冲刷掉一些。
白玉站在水流下。
闭着眼睛。
任由热水打湿他银白色的短发。
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分不清是水。
还是泪。
白羽站在他身边。
小心地避让着自己肩膀包扎好的伤口。
快速地清洗着自己。
他没有催促白玉。
他知道弟弟需要时间。
需要这温暖的水流。
来确认自己真的安全了。
真的……活过来了。
洗完澡。
换上干净的、略显宽大的棉质睡衣。
身上带着沐浴露清新的香气。
仿佛连灵魂都变得轻盈了一些。
走出浴室时。
他们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两份温热的、简单的餐食。
一碗清粥。
几样清淡的小菜。
旁边还有一杯温牛奶。
显然是凌风凌雨准备的。
他们没有出现。
体贴地给予了兄弟二人独处和安静进食的空间。
白羽和白玉沉默地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餐。
食物的温暖落入胃里。
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
但当他们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上时。
两人却都睁着眼睛。
没有睡意。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温暖的光线勾勒出彼此安静的轮廓。
“哥。”
白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很轻。
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白羽侧过身。
面对着他。
冰蓝色的眼眸在昏黄的光线下。
显得格外深邃和温柔。
他伸出手。
轻轻握住白玉放在枕边的手。
指尖冰凉。
他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他。
“嗯。”
他低声回应。
声音沉稳而肯定。
“安全了。”
“凌风凌雨在这里。”
“黑曜……也已经被抓起来了。”
他重复着这个事实。
像是在告诉白玉。
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白玉翻过身。
将自己埋进白羽的怀里。
手臂环住哥哥的腰。
脸颊贴着他的胸口。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
又一下。
如同最安心的催眠曲。
“哥……”
他又轻声唤道。
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依赖。
“别离开我。”
白羽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他收紧了手臂。
将弟弟完全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下颌抵着他的发顶。
嗅着他发间清新的、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气。
“不会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缱绻。
带着不容置疑的誓言意味。
“永远不会。”
“睡吧,玉儿。”
“我就在这里。”
感受着怀中人逐渐放松的呼吸和变得平稳的心跳。
白羽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精神的弦终于可以彻底松弛。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
室内。
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温暖。
安宁。
这一次。
没有噩梦。
没有惊醒。
只有沉沉的、修复身心的睡眠。
在安全屋温暖的灯光下。
他们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所有重担。
像两只相互依偎、舔舐伤口的小兽。
在这片短暂却真实的安全港湾里。
获得真正的喘息。
而未来。
似乎也在这片宁静中。
悄然展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