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斋”的甲字三号院是一处独立的小院,青砖灰瓦,院墙不高,却透着一股闹中取静的清幽。院内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巨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半个天井,树下摆着一套青石雕琢的石桌石凳,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角落的墙根处还种着几丛翠竹,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平添几分雅致。
林风将夜琉璃轻轻安置在卧房的雕花床榻上,为她盖好一床绣着暗纹的薄被。她依旧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平稳悠长,只是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没人知道她何时才能苏醒。
安顿好夜琉璃,林风在房内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以星辰之力为引,在门窗和墙角布下几道隐蔽的预警和防护禁制——这些禁制虽然不算顶尖,却足以应对灵王境以下的窥探和突袭,一旦有人触动,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又仔细确认了小院自带的基础阵法运行正常后,他才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连日来的奔波与激战带来的疲惫感,此刻才如同潮水般真正涌上心头,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胀。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休息太久。坠星古城龙蛇混杂,强者如云,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了解这座城市的情况,找到神秘前辈所说的“答案”,同时也要为夜琉璃的苏醒做好准备。
稍作调息,运转《星辰引》功法将体内紊乱的星辰之力梳理顺畅,恢复了些许精力后,林风决定先外出打探消息。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身更为普通的青色布衣换上,将原本那身略显华贵的衣衫收好,又刻意将自身修为气息收敛在灵融境巅峰——这种修为在高手云集的坠星古城中不算起眼,既能避免因修为过低而被轻视招惹,也不至于因实力太强而引人注目,正好适合隐藏身份。
准备妥当,他锁好院门,再次来到客栈前厅。那位灰衣掌柜仍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与客栈内若有若无的茶香交织在一起,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和。
林风走到角落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点了一壶本地产的“星雾茶”。这茶名字雅致,冲泡开来,茶汤呈淡青色,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据说采自古城周围沾染了星辰霞光的茶树,有凝神静气之效。他看似随意地品着茶,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店内的客人,耳朵则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交谈声。
客栈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分散坐着,交谈声也压得很低,显然都不想引人注意。林风凝神细听,隐约捕捉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听说了吗?玄云宗收徒大典在即,这次规模极大,不仅南荒的天才会去,连周边几域都有不少人赶来,咱们坠星古城最近多了这么多陌生面孔,估计不少都是冲着这事来的……”
“……可不是嘛,连城卫军的巡查都比以前严密了好几倍,听说是在找一个从隐雾沼泽方向逃过来的‘重犯’,好像还和魔渊沾点关系,动静闹得不小……”
“……我倒是听说城西那边最近不太平,有人在‘鬼市’淘到了一块带星纹的骨头,说是上古星辰异兽的遗骸,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人灭了门,连骨头带命都没了……”
还有人在低声交换着关于“古遗迹”、“秘境开启”的小道消息,但大多语焉不详,真假难辨。
一壶茶喝完,林风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便起身离开了客栈,融入了古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没有漫无目的地乱逛,而是先去了几家规模较大的商铺,假意购买丹药和符箓,借着与掌柜或伙计攀谈的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古城的势力分布和消息渠道。
在一家名为“百炼阁”的兵器铺,林风花费了近百块中品灵晶,购买了几瓶适合灵王境修士使用的疗伤丹药和恢复灵力的回春丹后,状似无意地向正在忙碌包装丹药的掌柜问道:“掌柜的,在下初来贵地,对坠星古城不甚了解。听闻古城历史悠久,势力众多,不知城内可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势力?另外,若是想打听些消息,有哪些可靠的去处?”
那掌柜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见林风出手阔绰,不像是普通修士,态度顿时和善了几分。他一边将丹药小心地装入玉瓶,一边压低声音道:“客官是明白人,咱就不绕弯子了。咱坠星古城,明面上是由城主府管辖,城主是位灵帝境后期的老怪物,实力深不可测。但实际上,城里真正说话有分量的,是‘赵’、‘李’、‘王’三大家族,这三家都有灵帝境老祖坐镇,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布全城,轻易不可得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打听消息嘛……城南的‘风信子’茶馆消息灵通,三教九流的人都去那里,只要出得起价钱,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但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真假难辨,还得自己掂量;城西的‘鬼市’也能弄到消息,不过那里更加混乱,杀人越货是常事,非实力强横者不敢深入;若是客官想求个稳妥,或许可以去‘万象楼’看看,那地方背景神秘,明码标价,信誉尚可,只是门槛不低,一般人进不去。”
“万象楼?”林风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听起来似乎是最适合自己当前情况的选择。
“多谢掌柜指点。”林风客气地拱了拱手,接过包装好的丹药,转身离开了百炼阁。
离开兵器铺,他没有立刻前往万象楼,而是先在城内几条主要街道转了一圈,熟悉环境,感受这座古城的气息。他发现,坠星古城的布局大致呈圆形,越靠近中心区域,建筑越是古老宏伟,那里矗立着城主府和赵、李、王三大家族的府邸,守卫森严,隐隐透着一股威严,寻常修士不敢轻易靠近。而越是靠近城墙的区域,则越是混乱,房屋低矮破旧,棚户区与阴暗小巷交错,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气息彪悍的散修,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天空那层流转的七彩霞光,无论身处城中何处,抬头都能清晰看见,如同一条巨大的彩色纱巾,将整座古城笼罩其中,美轮美奂,又带着一丝神秘的压迫感。林风能隐隐感觉到,这霞光之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星辰之力,与他体内的星辰本源隐隐呼应,只是这力量驳杂而混乱,似乎被某种力量封印着,无法直接吸收利用。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七彩霞光洒下,为古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林风结束了探查,返回了归云斋的小院。
推开院门,院内静悄悄的,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走进卧房查看,夜琉璃仍未苏醒,但气息似乎又平稳了一些,脸色也多了一丝血色,显然神魂的恢复在稳步进行。他检查了一遍房内的禁制,一切正常,没有被触动的痕迹。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入房中,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风盘膝坐在外间的蒲团上,没有急于修炼恢复,而是再次取出了那本兽皮古籍——《星踪引》。经过白天的初步探查,他对坠星古城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但关于星辰古殿的线索、神秘女子所说的“答案”,依旧毫无头绪。他决定冒险再次尝试运转《星踪引》,看看在这座与“星辰”有着深厚渊源的古城中,是否能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心中所有杂念,依照《星踪引》的法门,缓缓运转体内的星辰之力。神识如同被温水浸泡的丝线,伴随着那股独特的波动,小心翼翼地向外蔓延、扩散。
与在隐雾沼泽时的感应截然不同,这一次,他的感知仿佛进入了一片更加“粘稠”而复杂的能量场。坠星古城下方的大地深处,似乎埋藏着无数驳杂的星辰残骸和碎片,散发出强弱不一、频率各异的能量波动,如同无数杂音,干扰着他的判断。天空那层七彩霞光,也像一层模糊的滤镜,让他的感知变得不那么清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
但林风没有放弃,他耐着性子,一点点梳理、过滤着那些杂乱的信息。大部分反馈都微弱而混沌,代表着早已失去灵性的星辰残渣,或是蕴含着微弱星辰之力的普通矿物,没有任何价值。
然而,就在他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收回神识放弃这次尝试之时,两个极其微弱,却带着特殊星辰波动的感应,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感知边缘!
第一个感应,来自古城中心区域,具体位置模糊不清,但大致方向似乎是……城主府,或者某大家族的府邸深处?那感应极其隐晦,仿佛被强大的阵法或力量层层封锁、掩盖,若不是《星踪引》与星辰之力的特殊共鸣,根本无法察觉。但即便如此,其中透出的那股精纯、古老、甚至带着一丝威严的星辰本源气息,也让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绝不是普通的星辰碎片,很可能是星辰古殿的重要核心部件!
第二个感应,则来自相反的方向——城西那片混乱的区域。这个感应更加飘忽不定,时隐时现,气息也相对弱小、杂乱,似乎处于某种无主或被封印的状态,随时可能彻底消散。但其核心那股属于星辰古殿碎片的独特波动,却毋庸置疑,与他之前在隐雾沼泽感应到的那处碎片气息有些相似。
林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正欲集中全部精神,仔细分辨这两个感应的具体方位和距离,尤其是城西那个看起来似乎更容易得手的目标时——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识海之中!这哼声并非来自那两个感应源,而是仿佛源自整座古城的地脉深处,带着一股磅礴浩瀚的意志和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仿佛在斥责他的窥探!
林风浑身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星踪引》的感应状态瞬间被强行打破,神识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识海,识海一阵剧烈翻腾,胸口一阵发闷,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坠星古城……有“灵”?或者说,有某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在以自身意志监控着整座古城,尤其是对星辰之力的探查,极为敏感!刚才那声冷哼,显然是对方发现了他的行为,在发出警告。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间的床榻之上,原本安静沉睡的夜琉璃,睫毛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与迷茫的呢喃,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风心中一紧,立刻收敛所有星辰气息,迅速擦去嘴角的血迹,闪身进入内间。
只见夜琉璃依旧闭着眼睛,但眉头紧紧蹙起,小脸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角,指节微微发白,显露出内心的挣扎。
她似乎……要醒了。
林风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担忧。而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坠星古城的第一步试探,就已经触及了水面下涌动的暗流,这座看似平静的古城,远比表面上更加复杂和危险。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