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回京那场风波后,三个月平静而过。
在林宥霆的严密守护与贺归轩自身的谨慎下,胎象日益稳固。
经由心腹御医多次请脉,确认龙胎安康,贺归轩孕中时常的不适也减轻了许多,精神日渐饱满。
与此同时,她宽大龙袍下的小腹,也已有了不容忽视的、微微隆起的弧度,幸而帝王服饰庄重宽大,尚能遮掩。
“莲妃”那边,在潜影卫的精心“导演”下,“孕相”也愈发明显,偶尔在宫人面前“不经意”地显露孕肚,坐实了有孕的传闻。
前朝后宫的目光,大多被吸引到了这位即将诞育皇嗣的“宠妃”身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宥霆这数月来权柄日重,几乎代行天子部分职权,虽是为了护佑贺归轩,却也实实在在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引来了更多的忌惮与窥探。
这一日朝会,几位素来与林家不算和睦、或是家中有待嫁贵女的老臣,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一位资历颇老的宗室亲王出列,手持玉笏,躬身奏道:
“陛下,老臣有一事启奏。”
龙椅上的贺归轩眉梢微挑,语气平淡:
“皇叔请讲。”
“陛下,”
老亲王声音洪亮,确保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丞相林宥霆,为国操劳,鞠躬尽瘁,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却仍孑然一身,后院空虚。古人云,成家立业,家不成,何以安心为国尽忠?老臣以为,当为林相择一贤良淑德之女,赐婚成家,既全了人伦之道,也可让林相更能心无旁骛,为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之声。
“王叔所言极是!”
“林相确是当立家室了。”
“臣听闻李尚书家的千金贤良淑德……”
“赵将军的妹妹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一时间,竟有数位官员出列,纷纷举荐自家或交好家族的适龄女子,俨然一场小型的“相亲大会”。
‘你们可真是狗!看不得我舒坦几天是么!’
贺归轩面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却骂撒欢了……
而林宥霆站在百官之首,面色瞬间沉了下去,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两人自然看出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这些人,是见动不了皇帝的“皇嗣”,便把主意打到了林宥霆身上。
她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那些慷慨陈词的臣子,最后落在紧绷着脸的林宥霆身上。
“众卿倒是对林相的家事颇为关心。”
她语气不辨情绪,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
那老亲王见状,以为皇帝意动,连忙加码:
“陛下,林相乃国之柱石,他的婚事,亦是国事。老臣斗胆,听闻太后娘娘母家有一位侄孙女,正值妙龄,品貌端庄,与林相正是良配,若能由陛下赐婚,实乃一段佳话!”
连太后母家都搬出来了!
这是势在必得,想要强行捆绑!
林宥霆心头一紧,正要出列严词拒绝,却听龙椅上的贺归轩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卿有心了。”
贺归轩缓缓开口,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方才举荐最力的几人,
“只是,林相的婚事,朕自有考量。”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相爱卿乃朕之股肱,他的夫人,将来便是一品诰命,岂是寻常女子可堪匹配?此事,需从长计议,朕要亲自为林相挑选一位……真正德才兼备、能配得上他身份的佳人。”
她没有当场否决,也没有同意,只是将决定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并用“一品诰命”、“亲自挑选”堵住了众人的嘴。
“陛下圣明!”
林宥霆立刻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那些提议的官员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皇帝的真实想法,只得悻悻退下。
退朝之后,御书房内。
只剩下贺归轩与林宥霆二人。
贺归轩屏退了所有宫人,方才朝堂上那副高深莫测的帝王威仪瞬间消散,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抚上微隆的小腹。
林宥霆走到她身边,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歉意与担忧:
“馨儿,我……”
“不关你的事。”
贺归轩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是他们坐不住了。见动不了‘皇嗣’,便想从你这里打开缺口。”
她抬眼看他,眸中情绪复杂,有信任,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因那“相亲”提议而起的烦躁:
“你怎么想?太后母家的侄孙女,听起来倒是不错。”
林宥霆闻言,脸色一白,立刻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斩钉截铁:
“臣之心意,天地可鉴!除陛下之外,臣眼中再无他人!莫说太后侄孙女,便是九天玄女,臣也绝不心动!请陛下明鉴!”
看着他急切表忠心的模样,贺归轩心中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反而泛起一丝甜意。
她抽回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
“起来,像什么样子。朕不过随口一说。”
林宥霆这才起身,但仍紧张地看着她。
贺归轩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不过,他们既然提了,我们也不能全然无视,否则反倒显得心虚。”
“陛下的意思是?”
“做个样子。”
贺归轩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你回去后,便放出风声,说陛下确有为你择妻之意,让你自行留意各家适龄女子,若有合眼缘的,可上报陛下斟酌。”
林宥霆一愣。
贺归轩继续道:
“如此一来,既能暂时稳住那些有心人,也能借此机会,看看究竟有哪些人迫不及待地想往你身边塞人。我们正好……引蛇出洞,顺便清理一些不安分的。”
她抚着肚子,眼神冰冷:
“正好,朕这胎也稳了,是时候,再清理一下这朝堂上的蛀虫了。就拿这次跳得最欢的……开刀吧。”
林宥霆瞬间明白了她的计划。
这是要以他的“婚事”为饵,钓出那些潜藏的敌人,一网打尽!
“臣,明白了。”
他沉声应道,心中既感于她的信任与维护,又为她的谋略心惊。
他的陛下,从来都不是需要他完全庇护的娇花,而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甚至主导全局的雄鹰。
“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时间,扮演一个‘待价而沽’的单身权臣了。”
贺归轩看着他,眼中带着戏谑。
林宥霆无奈一笑: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只要她的心在他这里,这些许名声上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