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大水缸什么时候把水漏完了刘忆不知道,十二点过一刻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漏水”了,潮湿黏腻的例假弄脏了她的小柿子睡裤,也弄脏了因特价促销而买的本白色华夫格床单。
衣柜抽屉一通乱找,一片卫生巾的影子都没有。刘忆颓然的坐在床上,找不到才正常,她来到江宁根本没买过,例假一直不准,不是每个月都来,她就没有备货。
她想拿卫生纸将就到早上,然而,正如昨天的大雨,刚下场就千军万马一起上。
没办法,下楼,上街,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买。
马驰前半夜睡得不错,雨声是天然助眠器,再者,他又进步了,想到刘忆睡在上面他就开心,虽然进度慢了点,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步到位固然好,可是相互之间拉拉扯扯的情趣怎么能说没意思呢?
太有意思了,他很享受。
雨停后蛤蟆出场了,跟没章法的大合唱似的,虽然有独唱有合唱,有间歇有停顿,但是,难听就是难听,吵就是吵。
他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状态时,模糊中瞥见楼上的人正在下楼梯。
她要干什么?是不是睡不着来找我,聊天,还是……
想入非非之际,意外的,刘忆没有来他这边,而是开了门。
大半夜的出去干嘛?该不会梦游吧,得跟着看看。
人在夜色中听觉会格外灵敏,马驰刚走两步刘忆就发觉了。
“你,醒了?”她问。
“噢,你干嘛,不是梦游吧?”马驰将手掌伸到她面前,上下晃了晃。
你才梦游呢,刘忆没功夫跟他开玩笑,“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出去干嘛,大半夜的?”
“没什么,买点东西。”
“早上买不行吗?天黑,路又滑。”
刘忆没功夫跟他扯咸淡,“别管了,你睡吧!”
马驰一把拉住她,“我去买。”
说完就小跑着出了门。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刘忆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等她回过味儿来,马驰早已没了踪影。
你知道要买什么吗?你知道吗?
嗨,别说,你还真别说,马驰竟然知道。
当刘忆懊悔让他白跑一趟的时候,马驰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将一个大塑料袋扔到她面前。
“不知道你用哪款,干脆把架上的牌子型号各买了一包。”马驰气喘吁吁,边说边洗了把脸。
望着进货般的一堆卫生巾刘忆百感交集,有感激有尴尬,被人猜中如此隐秘的心事,不爽,可是不爽中又带着爽,不用开口就有人知道要什么,怎么不算莫大的安慰呢?
“杵着干嘛,怎么,没有喜欢的?”
“没有,很好,谢谢你。”
丢下这句话,刘忆钻到卫生间去了。
“客气就见外啦,”马驰坐到他的“被窝”里,他已经睡意全无,就饶有兴趣地猜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要买的东西是卫生巾,其实很简单,我是男人,正常的,有常识的,谈过恋爱的男人。”
刘忆觉得他像个超级敏感的声控灯,有那么一丢丢响动就自动亮了。就像现在,隔着卫生间的门,他都要聊天。
她完全清醒了,但她得假装困得不行,不然就要当听众。
看到刘忆从卫生间出来,马驰继续说:“目前为止,我买过两次卫生巾,一次给你,一次给我妈。你是突发状况,我妈是有预谋的,故意的,知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做?”
刘忆识趣地摇摇头,她不能立马上楼,她得给“功臣”一个面子。
“为了教育我。”马驰双手枕在脑后,陷入回忆中,“那时候我13岁吧,上初中,才开始发育的毛头小子,刚刚探索了一点点成人世界。某个下大雨的中午,我妈交待我一个任务——买卫生巾。”
“知道吗,听到‘卫生巾”三个字,我的脸刷一下烫了起来,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发红的铁板。我果断地说我不去,我妈问为什么。我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去买女人用的东西,我妈反问我怎么不能去,男人怎么就不能给女人买东西?你是我儿子,难道你忍心我冒着瓢泼大雨去超市?”
“打亲情牌就是拿捏我的七寸,”马驰摊开手,说,“没办法,我去,在超市的纸巾货架边上徘徊许久,等没人了,迅速拿两包塞怀里,不夸张地说,跟做贼似的,事实上,店员也的确把我当贼了。”
马驰停住了,他在等反馈,或者说,他在吊胃口。
刘忆了然,她站起身,说:“没了?我睡觉去了。”
“别呀!”马驰跳了下来,把刘忆按到椅子上,祈求道,“给点面子,捧个人场嘛!”
“好吧,好好讲,别故弄玄虚。”
“得令!”马驰又退回他的“床上”,“东西拿到了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付款,怎么办,收银员看到我的东西会不会嗤笑,会不会到处乱讲她碰到个小年轻买卫生巾,肯定会!我的笑话要是传出去,传到几个哥们儿那里,干脆死了算了。那时我就想,要是有自助付款机就好了,或者我出门时戴个墨镜或者口罩把自己遮住也不错。可惜,都没有。你知道,人在极端情况下会产生极度匪夷所思的想法……”
“当小偷了吗?”刘忆帮他加快进度。
“当然没有,有人帮我解了围,我的英语老师,一个新来的,年轻的,笑起来卧蚕很明显的齐耳短发女老师。她说,帮我个忙,提两箱椰汁两箱牛奶到收银台。老师发话了岂有拒绝的道理,我想把卫生巾塞裤兜里腾出两只手去干活,谁知越慌越乱,啪的两声,东西掉地上了。”
马驰搓搓脸,“当时那个尴尬,不亚于在街上裸奔。曲老师捡起来放购物车里,让我赶紧去办事。等把她指定的东西提过去时,我的账已经结了。就这样,我借了她的东风,免了结账的窘迫。”
“我帮她把东西搬到车上,她递给我一个印有机器猫的帆布袋,里面装了卫生巾,还有一袋薯片一瓶饮料。我掏钱给她,她不要,她说我是好孩子,这是奖励。至今我都记得,薯片是乐事海盐味,饮料是李子园草莓味。”
遇到好老师是一生幸事。
“曲老师,唉,她要是重生了的话现在也该上初中了。”马驰有些哽咽,“她男朋友醉驾开车出了车祸,她没了,男朋友毫发无伤,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不说曲老师了,扯远了,我回到家,你猜怎么着,我妈把我买的十万火急的东西竟然放到了浴室柜里!我大叫,妈你不是急用吗,怎么放柜子里了?我妈一脸云淡风轻,说她忘了衣柜里有。我断定,她是故意的。”
刘忆暗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还是不是你妈的对手,但是,他明显学到了妈妈的一招两式。
“果然,那天午睡时间被我妈占用了,开诚布公地讲了许多女性心理生理问题。”
他有个开明的好妈妈。刘忆羡慕,自己的妈妈不仅不讲异性,连女性自身都甚少讲,她的生理知识是从小雨那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