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也被牛春送出诏狱门外,在烈日下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他伤势未愈,但是却感觉自己得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怎么感应都感应不到。
这却是他暗中符合了这个世界的天道——侠义和不屈,从而得到了天缘。
他左右伸开双臂,在炽烈的阳光下感觉自己慢慢从阴郁的地狱中活了过来,诏狱里沾染的污秽在烈日照耀下逐渐消融。
站立许久,一个马车夫小心过来问道:“请问是徐大人吗?刚刚史太渊翰林进去了怎么没出来?”
徐乐也叹口气:“走吧,他出不来了。”
半个时辰后,徐乐也来到了翰林院门口。
汪云阁在门房里焦急的摇着扇子,看见徐乐也走下马车,心中大喜,快步迎上去,笑着说道:“恭喜徐兄无恙。来来来,到里面避避日头。史太渊呢?他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徐乐也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汪大人,史太渊被密侦司的人杀了。”
“啊?!”汪云阁脸色一变,“密侦司真是胆大包天,无缘无故敢杀翰林!是谁杀的?”
“易丰,密侦司四督司。”
两人一路聊一路往翰林院后院走,徐乐也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怎么惹了这个疯子?”汪云阁脸色又是一变,“徐兄没什么事吧?”
徐乐也心里的苦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苦笑:“还好。多谢汪大人关爱。”
“什么汪大人,”汪云阁呵呵笑道,“你现在高升,不比我官阶低了。”
徐乐也大奇,忙问汪云阁为什么。
却原来是徐乐也被密侦司扣押了三天,康松年伙同许多被密侦司关押官员的家属抗议到了朝堂上,这几天与密侦司一党针锋相对,很是热闹。为了增加己方筹码,将徐乐也又升了两级,他现在是正七品编修。为了抬高身份,又加了鸿胪寺司仪丞的虚职。为了让密侦司有所顾忌,还给徐乐也谋了皇家禁卫的荣衔。
鸿胪寺司仪丞可是六品官衔,虽然是虚职,那也是勉强可以上大朝会了。至于皇家禁卫的荣衔,就是勋贵子弟们的专属,在皇宫里穿戴华丽盔甲摆个造型,有拉拢勋贵的含义在里面。到后来就是一种荣誉,用于在人前显摆。这个东西其实是一种护身符,让别人有所忌惮而已。
一路述说,两人来到康松年公事房。也不用通传,汪云阁领着徐乐也直接进去了。外面等待的二十多个官员互相看看,都在寻思怎么一个乞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康松年的样子颇为疲惫,身后站着一个小丫头,一身绸缎珠翠,模样很是养眼。看样子他是没把老婆的意愿放在心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小妖精就会得病死。
“大喜啊大人!”汪云阁一进门,当着客人的面就大声说道,“您安排的事成了!”
康松年忍住面上的得意,淡然说道:“有什么喜的?大家同心协力,没有办不成的事。”
“大人殚精竭虑,终于大事得成。”徐乐也赶紧捧哏,“那密侦司最终还是要同意大人的提议,此次差事在大人您的安排下谈定了,这是对方开出的价目。”说罢递上单子。
坐在客位的一个胖胖的官员颤声说道:“密侦司同意赎人了?多少钱?”敢情他也是家人被关在诏狱里,今天来询问结果。
康松年细看了一下价目表,嘴里很随意说道:“两万两,这是密侦司开的价。”
胖官员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这么多?能不能少点?”
“哦,这么多?”康松年压住鄙夷之色,淡淡的开口,“密侦司这是敲竹杠。要不我再跟他们谈谈,这次就算了。”
“不用不用,大人日理万机,不要因为一点银钱小事麻烦,我家里凑一凑就是了。”胖官员伸手擦擦汗,赶紧陪笑脸说道,“康大学士还要忙,我就不打扰,回去筹钱,告辞告辞。”
康松年虚情假意的留人,对方情真意切的告别,最后拉拉扯扯的走了。
“哼,这钱家就是蠢。”汪云阁等客人走后不屑的说道,“他老太爷被关在诏狱,将自家的一些丑事都交代了出来,搞得成了梁都里的大笑话。大学士给他家一个捞人的机会还要为了些许银钱啰嗦,哼哼,等他家老太爷抖出更劲爆的事来,才是笑话。”
“钱家在康城乃是富豪之家,两万两问题不大。”康松年摆摆手,“善财难舍,人之常情。倒是徐鸿胪吃苦了!被密侦司扣押了三天,也不知他们如何胁迫你的?”徐乐也最高官阶是鸿胪寺司仪丞,所以康松年往高处抬徐乐也身价。
徐乐也赶紧答谢康松年:“大人实在是抬举小人,能有今日,都是大人栽培。”
康松年见徐乐也并不说起在密侦司里的遭遇,也不追问,拿过那份价目表给汪云阁:“老汪你辛苦一下,将这单子上的家属叫过来,我来安排一下后续事宜。”
汪云阁双手接过单子刚要走,徐乐也加了一句:“汪老顺便将关涛关老爷叫上,他儿子关长寿也可以赎人,就是价钱很高,看他怎么决定。”
康松年和汪云阁都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密侦司对关长寿,孟甫和李是三人下了必杀令,扬言要千刀万剐,所有人都知道关长寿必死,怎么又能赎人?
康松年心中狂喜,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显露出来。他如果得到关家支持,争次相的概率就大了很多。
关涛生了四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嫁得更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家族,大女儿更是皇上的充容,排名虽然在嫔妃之下,在三千多皇上的女人中那也是比较靠前的。关家在朝堂上很有影响力,密侦司到现在都没杀死关长寿就是证明。
康松年心里盘算着得失,随口问道:“你被扣押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徐乐也就详细说了自己的遭遇,当然隐瞒了驸马毕还这件事,只是说自己伤势发作晕过去了。
“易丰~五味洗心丹~,”康松年嘴里念叨着,“那你岂不是要被他们要挟?”
徐乐也苦笑一下说道:“是的,下官以后只怕要受密侦司辖制,大人有机密事项不要让我参与,我怕保不住秘密。”
康松年手指笃笃的敲击桌面,想了一会儿说道:“徐鸿胪不必太过在意,总有办法解决的。”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白色的玉瓶,“这里有两颗养天丹,能治疗经脉损伤,你先用着。至于解药,我来想想办法。”
接过玉瓶,徐乐也赶紧掏出一颗服下:“大人不要笑话,下官这几天水米未进,要下去吃点东西,实在难以坚持。”
康松年转头对身后小丫头说道:“去取我的午餐来给徐鸿胪,快点。”
小丫头一溜烟去了。徐乐也赶紧推辞:“大人万万不可,下官去伙房吃点就好。”
“屁话。”康松年一摆手,“你为了大家受了这么大的罪,吃点东西无可厚非,不要跟我客气,坐着坐着。”
徐乐也正在推辞,那个小丫头已经指挥一个下人提着两个食盒进来了。三两下就在桌上摆了六菜一汤,还有几个大青梨。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正袅袅冒着热气。
徐乐也眼睛盯着饭菜,嘴里还推辞了几下。康松年自然坚决要他吃掉,还叫小丫头伺候。徐乐也当然拒绝,抡起筷子往嘴里填塞,噎得翻白眼时就拿汤水灌溉,象牙筷子碰撞碗盘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三天不吃东西真是难以控制进食速度,徐乐也扒拉得饭菜飞舞。正在这时,从外面鱼贯而入二十多人,都是名单上的家属,后面首乌也闻讯赶了过来,面无波澜的站在一边。
“我儿可以赎人吗?是真的?”关涛面容憔悴的跑进来,口里高声问道。其他人古怪的看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在康松年面前胡吃海喝,都是暗中觉得奇怪。
“我这下属拼着性命将事情谈成了,”康松年指着徐乐也,“关兄可以放心,没有问题。”
关涛身边两个美艳女人扶着他,此时都冲着康松年和徐乐也行礼:“多谢大学士和兄台,我儿能回来关某必有厚报!”言辞恳切,说罢连连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