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棉絮晨雾,裹着整片竹林,竹叶上的露水顺着叶尖滴落,砸在阿萝的斗笠上叮咚作响。她的习惯动作,依然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盯着泥地上那串歪斜的脚印直皱眉:“阿铮姐姐,你来看,这脚印新鲜得很,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
林铮哦了一声,却是蹲在旁边研究轮胎印:“马车碾过的辙痕还没干透,最多半个时辰前的。”她突然抽动鼻子闻了闻,“血腥味混着药草香……啧,准没好事!”
两人顺着车辙钻进竹林深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矗立在空地中央,门楣上“镇岳祠”三个金漆大字已斑驳剥落。此时的庙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阿萝做了个噤声手势,贴着墙根摸到窗边,透过破损的窗纸往里窥视。
殿内景象让她眼眸一聚,只见十几个黑袍人围着一口沸腾的大锅忙碌着,锅中翻涌着墨绿色的液体,蒸腾的雾气里飘出刺鼻的硫磺味。为首的中年男子阴鸷着脸,搅拌锅铲,左脸从眉骨到下颌留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大声催促着:“加快动作!子时三刻取星辰之力注入丹炉,届时整个江南道的灵脉都将归我暗潮宗所有!”
“砰!”阿萝踹开侧门,翻身跃入,腰间软剑出鞘划出寒光。林铮紧随其后甩出飞爪钩住横梁,整个人倒挂在半空,荡秋千似的晃过来,一脚踢翻了那个正在添柴的黑袍人。
“偷袭!快,有人偷袭——”刀疤脸暴喝一声,挥着淬毒的判官笔直扑阿萝面门。
阿萝侧身闪避,剑锋擦着耳畔掠过,削断了几缕青丝。她顺势旋身斩向对方手腕,却被对方用铁护腕格挡开。金属相击迸出火星,两人缠斗在一起。林铮那边也没闲着,抄起供桌上的铜香炉当流星锤使,砸得几个喽啰抱头鼠窜。
“臭丫头,你找死!”刀疤脸突然甩出袖箭,三支泛着蓝光的毒箭呈品字形射向阿萝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林铮甩出腰间牛皮腰带卷走两支箭矢,剩下那支却被阿萝凌空抓住箭杆。她借着惯性拧腰转身,将箭矢反手插进对方肩胛骨。刀疤脸惨嚎着后退,撞翻了盛放药粉的陶罐。
紫色烟雾瞬间弥漫大殿,呛得众人剧烈咳嗽。阿萝扯下披风捂住口鼻,目光锁定正在抢夺丹炉的黑袍人。林铮趁机拽着她的手退到神像后方:“小主,这烟有毒!等会儿再收拾他们。”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下的暗格自动弹开,滚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不好!触动机关了!”阿萝话音刚落,天花板轰然坍塌,露出漫天星斗。
月光恰好照在丹炉上,炉身浮现出诡异的星图纹路。
刀疤脸忍着剧痛爬向丹炉:“成了!只要将你们的精血注入……”话没说完,阿萝已纵身跃起,剑尖精准刺入炉身星图的中心节点。
丹炉发出刺耳的蜂鸣声,炉盖突然炸开,滚烫的药液四溅。那些黑袍人触碰到药液的皮肤立刻溃烂见骨,惨叫着满地打滚。
刀疤脸惊恐地看着自己逐渐碳化的手:“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萝擦拭剑刃冷笑:“星陨潭的玉佩上有相同星图,你们偷来的炼丹法阵根本就是个陷阱。愚蠢至极!”
林铮踩着一个昏迷的黑袍人后背走来:“这帮蠢货连自家祖师爷的规矩都忘了,用活人献祭本就会遭天谴。”她突然蹲下扒拉那人的衣服,“哟呵!胸口纹着‘暗潮’标记,果然是专门搞破坏的组织。”
阿萝踢了踢脚边散落的账册:“看来他们没少打各派灵脉的主意。”
正当两人清点战果时,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刀疤脸突然狂笑:“哈哈哈……援军到了,护法长老带着三百死士就在门外!”
阿萝脸色微变,抓起丹炉残片当盾牌。
林铮却摸着下巴笑了:“正愁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呢。”她突然吹响腰间骨笛,尖锐的哨音穿透夜空。
几乎与此同时,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声。数十头眼睛发红的野猪率先冲进来,后面跟着挥舞火把的村民。带头的老丈扛着猎枪大喊:“抓住这些采生折寿的妖道!”原来阿萝早在进入竹林时就悄悄留下了追踪印记,附近的猎户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刀疤脸眼见大势已去,咬牙吞下藏在牙槽里的毒药。临死前他盯着阿萝狞笑:“不要以为毁了丹炉,就能阻止我们?暗潮之主很快就会苏醒……”话音未落便七窍流血而亡。阿萝在他怀中搜出一块刻着蛟龙纹的令牌,眉头皱得更紧:“看来这只是冰山一角。”
村民们举着火把将黑袍人捆成粽子,老丈恭敬地向阿萝行礼:“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我们村近来总有孩童失踪,原来是这些恶贼作祟。太可恶了!”
阿萝摆手示意:“老伯,不必多礼,将这些歹徒押送官府,记得提醒大人彻查各地分舵。”她转向林铮,“收拾东西上路吧,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走出山神庙时已是黎明时分,东方既白。
林铮揉着被熏黑的脸抱怨:“小主,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的新衣服又报废了!”
阿萝笑着扔给她一个油纸包:“尝尝当地的定胜糕,就当压惊了。”
随后,她望着手中蛟龙令牌若有所思,“暗潮组织渗透得比想象中更深,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所有据点。”
彼时,晨雾中传来清脆的鸟鸣,两人沿着官道走向朝阳。
林铮突然驻足凝望路边茶摊的幌子:“你说这‘平安客栈’会不会又是陷阱?”
阿萝推着她往前走:“怕什么?有本姑娘在,管他什么牛鬼蛇神!”
马蹄声踏碎晨露,惊起林间宿鸟无数。谁也没注意到,十里外的松树林里,还是那一双幽绿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缝隙注视着她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