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谢含烟握住他紧攥的手，柔声道，“王柬之并非郭家党羽，他一生清廉，是朝中有名的‘直臣’。他今日上奏，并非针对臣妾，而是出于他身为御史的职责。您若因此降罪于他，反而会落下一个‘为美人不纳忠言’的口实，寒了那些真正忠心于您的臣子的心。”
“那又如何？”景帝冷哼，“朕的家事，何时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可这并非陛下的家事，而是国事。”谢含烟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陛下，您如今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一言一行，都要为天下表率。郭家之乱，我们用的是雷霆手段，因为那是生死存亡之争。可如今治理天下，却不能只用‘堵’和‘杀’。”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却也愈发坚定：“这朝堂，是一个新的战场。这个战场的敌人，不是明晃晃的刀枪，而是人心和规矩。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将所有反对我们的人都当成敌人。有时候，最坚固的壁垒，要从内部来瓦解。”
景帝看着她，她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他所熟悉的、运筹帷幄的智慧光芒。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那依皇后之见，朕该如何？”
谢含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他们要的是‘皇嗣’和‘规矩’，那我们便给他们。只不过，这规矩该怎么立，由谁来生，得由我们说了算。”
她站起身，走到景帝身后，轻轻为他按揉着太阳穴，吐气如兰：“陛下，臣妾听闻，前朝废太子有几位女儿，因受牵连，被幽禁在宗人府的别院，虽为皇室血脉，却过得比寻常宫女还不如。她们品性纯良，又与前朝旧事再无瓜葛。”
景帝的眸子亮了起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
“陛下何不下一道恩旨，将这几位宗室女，接入宫中，册封位份，好生优待。一来，可彰显陛下仁德，善待前朝宗亲，收拢人心。二来，也算充实了后宫，堵住了悠悠众口。”谢含烟的声音不疾不徐，“至于皇嗣……陛下正值盛年，臣妾的身子也调理得甚好，这难道不是迟早的事吗？”
她说到最后，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更添了几分动人。
景帝心中豁然开朗，反手将她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朕的皇后聪慧！此计一举多得，既全了君王仁义之名，又让那些老臣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朕只是将她们养在宫里，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朕的心里、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谢含烟的心尖一阵酥麻。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是啊，战场变了。
她不再需要化作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去斩杀敌人。如今的她，要成为他最坚实的盾，最温暖的鞘。为他抚平朝堂的纷扰，为他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万里江山。
窗外，一剪寒梅在风中悄然绽放，送来缕缕清香。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但谢含烟知道，只要他们夫妻同心，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规矩和人言，能够将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