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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云顶山庄。
黑色的无牌面包车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蜿蜒的山路上横冲直撞。车厢里,阿彪握着方向盘,那道狰狞的刀疤在仪表盘惨绿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扭曲。
“彪哥,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狼哥怎么突然让咱们撤了?那娘们儿眼看就要到手了。”副驾驶的壮汉心有余悸,手里的胶带还捏在掌心,有些发烫。
阿彪没有回答,只是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闭上你的嘴。
壮汉立刻噤声。
他当然也想不通。前一秒,他们还是奉命行事的猎人,下一秒,就成了亡命奔逃的野狗。电话里狼哥那气急败坏、几近失控的咆哮,让他现在还耳膜嗡嗡作响。
“赵卫东那个王八蛋”……“证监会的人找上门了”……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两块沉重的铁锭,压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他们这些干脏活的,最怕听到的就是“证监会”这三个字。那意味着,游戏规则变了。桌子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要被掀到台面上,用探照灯照着,一根毛一根毛地审。
“他妈的,肯定是那姓赵的怂了,想找官方当靠山,把狼哥给卖了!”副驾驶的壮汉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愤愤地骂道。
阿彪依旧沉默,但他踩油门的脚,又往下深了几分。
他想的,比手下要多一层。
太巧了。
他们刚要对那个女记者动手,狼哥的电话就到了。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不偏不倚地,在最关键的时刻,点燃了另一边的火药桶。
这是一个套。
阿彪的直觉告诉他,今晚的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
云顶山庄的豪华别墅里,赵卫东正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当然看到了《财经前沿》那篇报道。
那篇文章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把他伪装在外的“成功企业家”的皮囊剥得一干二净,露出了里面那个被赌博和债务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烂人。
他完了。
他瘫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黑狼的号码。他已经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但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冰冷的忙音。
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噬咬着他最后一点希望。他本以为,自己傍上了庄家联盟这艘巨轮,就能把澳门输掉的窟窿全都补上,甚至还能东山再起。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巨轮上一个随时可以被丢下海,用来喂鲨鱼的累赘。
不,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手里还有那段视频!黑狼胁迫他签字的视频!那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恐惧和绝望催生出了一丝疯狂的勇气。他猛地站起身,准备鱼死网破。他要去自首,他要把所有事情都捅出去,把黑狼,把整个庄家联盟,都拖下水!
“砰!”
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中,阿彪带着两个手下,像三头闯入羊圈的恶狼,堵在了门口。
赵卫东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他看着阿彪脸上那道刀疤,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狼……狼哥让你们来的?”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董,别来无恙啊。”阿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步步朝他逼近,“狼哥有点事,想请你过去聊聊。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让我们抬着你走?”
“不!我不去!”赵卫东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胡乱地挥舞着,“你们别过来!我告诉你们,我手里有证据!你们敢动我,我就把所有事都捅出去!”
阿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看来,赵董是想让我们活动活动筋骨了。”他对着身后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速战速决。”
……
叶澜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他面前的屏幕被分成了无数个小窗口。一个窗口,是云顶山庄周边的实时路况图,一个红色的光点,正沿着山路飞速移动。另一个窗口,是几条来自不同渠道的,关于证监会稽查队动向的零散信息。
而在屏幕的正中央,是一个复杂的动态模型,代表着黑狼的情绪指数。此刻,那根曲线已经突破了所有阈值,变成了一道刺眼的、狂乱的红色。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点燃狮子的尾巴,让它自顾不暇。
但叶澜知道,这还不够。一头被烧着尾巴的狮子,会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它可能会在被烧死之前,先把笼子里唯一能指证它的那只兔子给咬死。
他不能让赵卫东这张最关键的牌,就这么消失在黑狼手里。
“系统,接入南郊分局的匿名报警线路。”
【线路已接通。】
叶澜拿起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电话,声音变得沙哑而急促。
“喂,110吗?我要报警!云顶山庄8号别墅,有人在搞绑架!对,就是那个*St龙宇的董事长赵卫东!绑匪开着一辆黑色的无牌面包车,车牌号我没看清,但他们有凶器!你们快来啊!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挂断电话,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仅要点燃狮子的尾巴,还要在它身后,再挖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个让警察、证监会、还有黑狼的人,三方“偶遇”的陷阱。
他倒要看看,这场“瓮中捉鳖”的大戏,最后谁是鳖,谁又是那个看戏的人。
……
林悦把车停在自家小区的楼下,却没有立刻熄火。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后视镜里空荡荡的夜色,心脏依旧在不受控制地狂跳。她给老胡打了个电话,把刚才在地下车库的惊魂一幕,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丫头,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去我给你的那家酒店。”老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后怕,“你把鳄鱼的眼睛捅瞎了,它现在已经疯了。”
挂了电话,林悦却没有动。
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那条匿名短信。
“当狮子被激怒时,它会不分敌我地乱咬。最好的办法,就是点燃它的尾巴,让它自顾不暇。今晚,早点回家。”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抚平了她内心的恐惧和慌乱。
是他。
那个总是在最危急的关头,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为她挡开所有明枪暗箭的神秘人。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种认知,让她那颗因为后怕而冰冷的心,重新变得滚烫。她没有去酒店,而是发动车子,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要写稿。
她要把今天发生的一切,把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恶和威胁,全都写出来。
笔杆子或许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只要她还活着一天,这支笔,就永远不会停。
……
云顶山庄,8号别墅。
赵卫东的挣扎,在两个职业打手的面前,显得孱弱而可笑。他被其中一人反剪双手,死死地按在地上,另一个则拿出胶带,准备封住他那张还在咒骂不休的嘴。
阿彪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别墅外,尖锐而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山庄的宁静。
不止一辆。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瞬间将整栋别墅笼罩其中。
阿彪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撩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山庄的道路上,闪烁的红蓝警灯,已经彻底封死了所有的出口。几辆警车后面,还跟着数辆黑色的奥迪A6,那种低调却充满压迫感的 ??????牌照,让阿彪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警察。
还有证监会的人。
他们竟然同时到了!
“彪哥!怎么办?”两个手下也慌了神,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赵卫东,一时间进退失据。
阿彪的脑子飞速运转。
这不是巧合!这绝对是个陷阱!有人算准了他们会来找赵卫东,算准了他们动手的时间,然后同时叫来了警察和证监会!
这是要把他们和赵卫东,一锅端!
“撤!”阿彪当机立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那他呢?”手下指了指赵卫东。
“管不了了!快走!”
阿彪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通了黑狼的号码,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狼哥!出事了!我们被包围了!警察和证监会的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是个套!我们中计了!”
电话那头,黑狼的巢穴里。
黑狼听着阿彪的嘶吼,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砸向面前巨大的屏幕。
“砰!”
一声巨响。
屏幕上,《华尔街之狼》那张狂的脸,瞬间碎裂成无数片雪花,然后彻底归于黑暗。
ps:瓮中之鳖已入瓮,但这张网,究竟会捕到谁?是赵卫东,还是黑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