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门被撞开,刺目的光线与数双惊愕的眼睛同时涌入的瞬间,夜无殇眼底的迷离醉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洞察阴谋的冰冷锐光——他竟在自己的府邸,被人当成了算计的棋子!
夜无殇确实饮了不少酒,头重脚轻,意识介于清醒与混沌之间。被那陌生的、带着异样热度的身体贴近时,一股混合着酒意与本能欲望的燥热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然而,就在他俯身,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滚烫肌肤的前一刹——
“砰!”
暖阁的门被一股不算太大、却足够突兀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伴随着几声故作惊慌、实则尖锐刺耳的丫鬟惊呼!
“啊——!”
“天啊!里面有人?!”
“是三姑娘?!她怎么会……”
几道属于内院丫鬟的身影,簇拥在门口,将暖阁内这暧昧而凌乱的一幕,尽收眼底。她们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慌乱,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计谋得逞的兴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对着夜无殇当头浇下!
所有的醉意、所有的燥热,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深邃的凤眸骤然收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门口那几个演技拙劣的丫鬟,最后,落在了身下这个衣衫不整、眼神迷离、显然神志不清的少女脸上。
苏婉清……她那个世子妃妻子的庶妹。
一个怯懦、不起眼的庶女。
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他惯常歇息的暖阁?
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在他酒醉之时,表现出这般异常?
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在关键时刻,被一群丫鬟“撞破”?
这绝不是意外!
一股被愚弄、被设计的滔天怒火,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轰然冲上他的头顶!他夜无殇,堂堂世子,竟在自己的府邸里,被后宅妇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算计?!
这不仅仅是爬床那么简单!这是将他当作棋子,利用他来清除异己,或是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苏婉清,恐怕也只是这盘棋里,一颗可怜的、被利用的弃子!
“放肆!”
一声低沉冷冽、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呵斥,如同平地惊雷,在暖阁内炸响!这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将门口那几个丫鬟虚假的惊呼和议论压了下去,吓得她们浑身一颤,噗通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夜无殇猛地直起身,不再看床上那个意识模糊的少女一眼。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袍,尽管动作依旧带着酒后的些微踉跄,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冷酷。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对着空无一人的外间,沉声唤道:“夜枭。”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门口,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衣中,气息内敛,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正是夜无殇最为信任的暗卫首领之一。
“爷。”夜枭的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封了这里。今日在场所有下人,一律单独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不得传递消息。”夜无殇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亲自去查,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谁扶她来的,晚膳用了什么,接触过哪些人,以及——”他目光如刀,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是谁,让她们在这个时辰,‘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明说,但夜枭已然领会。查的是苏婉清,更是这背后可能指向世子妃,乃至将军府大房的黑手。而且,是暗中彻查,绝不惊动府中其他耳目。
“是。”夜枭没有任何废话,领命之后,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紧接着,几名同样装扮、气息冷肃的侍卫无声出现,迅速而有效地将暖阁内外控制起来,那几个跪地的丫鬟被毫不留情地拖走,连求饶声都被捂住。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除了最初那声呵斥和低沉的命令,再无声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暖阁内,瞬间只剩下夜无殇,和床上那个因为骤然失去热源、而蜷缩起来、发出细微呜咽的苏婉清。
夜无殇站在原地,面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他半边冷硬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意。
他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显然被药物控制、无知无觉的少女,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漠。无论她是否知情,她都成了这场阴谋的工具,触碰了他的逆鳞。
很好。
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这世子府的后宅,是时候该彻底清理一番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近身伺候的小厮都未唤入。只是负手立于窗前,等待着夜枭带回的消息。空气中的暖香尚未散尽,却已带上了风雨欲来的血腥气息。这场看似香艳的“爬床”戏码,在开始的瞬间,便已朝着策划者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向,疾驰而去。世子的雷霆之怒,从不显山露水,却足以让暗中窥伺的鬼蜮,付出最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