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寒风,裹挟着静香那些淬毒的“劝诫”,如同冰锥,一根根扎进江浸月的心脏,冻结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暖意和幻想。
她独自在冰冷的露台上站了许久,直到四肢冻得麻木,直到那些关于“累赘”、“污点”、“消遣”和“原罪”的字眼,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疯狂回响、发酵,最终抽干了她所有残存的侥幸与犹豫,心也仿佛跟着结了一层坚冰。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而绝望的念头——
离开。
必须离开。
无论是因为静香口中那可能成为“累赘”和“污点”的未来,还是因为自己那无法掌控、日益沉沦的心,又或者仅仅是出于求生本能对这座华丽囚笼的恐惧。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她拖着沉重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那间暂居的客室。每走一步,身上那件华丽的红留袖振袖都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上面的银线冷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嘲笑着她的天真。
殷夜沉还没有回来。
她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等待着。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恐惧与决绝在她心中反复拉锯。
终于,纸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猛地揪紧,几乎跳到嗓子眼。
纸门被无声地拉开,殷夜沉走了进来,他似乎有些疲惫,扯了扯和服的领口,身上带着夜风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酒气。看到她还穿着那身正式的和服坐在那里,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还没换下?”他随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
江浸月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殷夜沉。”
他解着纽扣的动作顿住了,看向她。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同寻常。
“让我走吧。”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殷夜沉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缓缓站直身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以一种骇人的速度沉淀下所有的情绪,变得深不见底,冰冷刺骨。
“你说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仿佛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海面,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我说,让我离开。”江浸月强迫自己迎视他那可怕的目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镇定,“我待在这里,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你的麻烦,你的……累赘。就像静香小姐说的……”
“闭嘴!”他猛地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谁准你想这些?”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提离开?”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被他强大的气势所慑,江浸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却依旧倔强地仰着头,“我是在通知你!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想再当你的金丝雀,不想再成为你事业上的污点!”
“污点?累赘?”殷夜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嘲讽,“你以为你是什么?我的命运,需要由你来定义吗?”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榻榻米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江浸月,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由不得你喊开始。”
他的手指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自然,何时结束,”他盯着她因疼痛而泛出泪光的眼睛,眼神偏执而疯狂,“也只能由我说了算。”
“想都别想。”他最后吐出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随即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镜前那充满占有欲的宣告,而是纯粹的、带着惩罚意味的掠夺和征服,粗暴地碾碎她所有反抗的言辞和念头。
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离开”这两个字,连同她刚刚生出的那点可怜的勇气,彻底从她脑海里抹除。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眼底的风暴尚未平息。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沙哑地警告,语气冰冷而绝对,“你哪里也去不了。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说完,他松开她,站起身,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幻觉,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掌控的模样,只是眼底残留的骇人厉色,昭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内室,留下江浸月独自瘫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她终于清楚地认识到,所谓的协议,所谓的微妙平衡,都是假象。
在这座由他一手构建的牢笼里,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想离开?
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