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俊坐在书房的真皮座椅上,指节重重叩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易向行那天在别墅里的样子还在眼前晃动——承认易南希是他和高云凤的孩子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根本听不出来半点愧疚,可再多问一句过往细节,他便垂着眼皮沉默,半句不肯多言。
这种含糊其辞比直接承认更让人心头发堵。这事没出来之前,他是真的很相信高云凤,信到可以把她护在羽翼下,就连公司的核心账目都会让她过目。 可现在,林浩正带来的那些照片就像刺一样,扎得他眼睛生疼。照片里高云凤和易向行站在易家老宅的石榴树下,她仰头微笑的样子,是他许久都没见过的松弛。 林浩正当时的话更是阴魂不散:上官董事长,我就不信你心里毫无波澜,你的妻子和她表哥的那些事,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猛地起身,几步走到窗边。看见楼下车库的方向,高云凤的车还停在那里,她今天去医院照看锦锦了,回来时眼睛红红的,他却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视线扫过对面的墙面,忽然定格在高云凤书房的方向。那幅挂了二十几年的油画——以前,他只当是她想为年轻的自己留个念想,此时却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那何止是怀念从前的自己,分明是回忆和保存着与易向行年轻时的情谊。
好,真好。上官俊咬着牙低笑,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怒火,混着被愚弄的耻辱感,烧得他指尖发颤。二十多年的夫妻,他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头来,自己倒像个守着空壳婚姻的傻子。
私家侦探的电话适时进来,听筒里传来地方刻意压低的声音:“应您的委托,我们调查了您的妻子,有些事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对方犹豫着没往下说,显然在等上官俊的态度。
“说。”上官俊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您太太十八岁之后,突然被禁止再去易家。也就在那一年,易向行被他母亲送去了美国。”侦探顿了顿,继续说道,“易向行二十三岁回国,带回了未婚妻,也就是后来的许怜月。另外,我这里有一张您妻子二十一岁时和易向行的合影,看两人举止,关系非同一般。”
“哐当——”
上官俊的拳头猛地砸向桌面,青花瓷笔洗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记得清清楚楚,高云凤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正好是二十一岁!
血瞬间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这个贱人!她跟自己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和她表哥鬼混到了一起,说不定更早!此刻,上官俊胸腔里的怒火像岩浆般翻涌,几乎要掀翻整座屋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滚烫。
他猛地想起第二次见她的情景——那是一年后的易家家宴,她穿着月白色旗袍,笑着说去国外学了一年贸易。就在那次见面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那时他的发妻冯雅若还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却为了高云凤,一次次编出各种理由向病榻前的妻子撒谎,只为能多陪高云凤片刻。发妻走后没过多久,他们就火速办了婚礼,为此,儿子上官昀还几乎与他断绝关系,父子俩的关系剑拔弩张了好多年。那时候,高云凤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上官锦。
思绪像脱缰的野马,突然撞向易南希的名字。他猛的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查到易南希是哪天出生的吗?”
电话那头的私家侦探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谨慎:“上官董事长,关于易南希小姐的事,您确定要听吗?”
你只管讲来。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想再回避着装不知道也断断不可能。
你的妻子高云凤在21岁那年就已经生下了易南希小姐。
上官俊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连退了好几步,这才扶住桌沿勉强站稳,指尖也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他虽然已经知道易南希是高云凤的女儿,可侦探刚才的话却像惊雷在耳边炸开——她竟然早在和自己认识之前,就已经生下了孩子!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上官俊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子里乱成一团。那个总在他面前装得温婉无害的女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他甚至开始疯狂地怀疑,当初高云凤主动接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恰到好处的温柔,难道全是精心编织的骗局?
胸腔里的怒火混着被愚弄的屈辱,烧得他眼前发黑,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你接下来听到的就是我们调查到的关于易向行的妻子许怜月的情况。”侦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据说她和易向行结婚后,曾经有过几次怀孕,但最终都以流产告终。”
上官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腹因用力而陷进机身边缘。许怜月……这个名字他颇有印象,当年易向行带她回来时,宴会上人人都夸她端庄得体,是易家儿媳的不二人选,他也曾有幸得见过几次许怜月本人,杏眼珠唇,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小姐的风范,那会儿就连他也觉得易向行和许怜月是最佳婚姻组合,可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婚姻底下,竟还藏着这样的波折。
他忽然想起高云凤偶尔提起许怜月时的语气,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从前只当是表嫂与表妹间的微妙心思,现在想来,却是另有隐情。他甚至猜想那些流产,和高云凤、和易南希之间,有什么莫大关联,这不是他大胆臆测,而是高云凤这些年瞒下的事,让他有理由这样揣测。
“继续说。”他哑着嗓子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易南希小姐是两岁半的时候,从孤儿院接回到易家的,易向行对外的解释是妻子不能生育。
所以一个苟合的私生女就这样名正言顺的回到了易家。上官俊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咬着牙说出来的。
是的,外界都知道以南希小姐是抱养的,其实是……下边的话,侦探并没有说出来。
书房内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停了好半晌,上官韵终于开口说话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放下电话,上官俊的整个身体顿时瘫软在座椅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重重包裹,嗓子又干又痛,强烈的窒息让他的心脏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