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群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小片区域，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个人。
凯撒·加图索。
他站在灯光下，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定制西装，金色的短发如同阳光般耀眼，海蓝色的眼眸带着自信从容的笑意。他正与几位看起来像是教授或校董的中年人交谈着，举止优雅得体，言谈间不时引起对方赞许的微笑。他就像是天生的发光体，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整个会场的中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路明非的视线，凯撒恰好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凯撒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笑意却并未深入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就像是在看一件值得关注的物品，或者一个……有趣的猎物。
他遥遥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路明非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动作优雅无比，却充满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凯撒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目光，继续与身旁的人交谈。
“哇哦，眼神交锋哦。”芬格尔唯恐天下不乱地小声起哄，“感觉到了吗师弟？那是顶级掠食者看到新来的、有点扎手的猎物时的眼神。恭喜你，成功引起了学生会主席的注意。”
路明非端起手中的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细微的刺激感。
掠食者？猎物？
他心底那股冰冷的躁动似乎被这个词汇微微触动了。
谁才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晚宴在一种看似轻松愉悦，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着。
路明非尽量让自己待在不起眼的角落，但“S”级和“下跪少女”的组合实在太过显眼，依旧不时有人上前来搭话。有单纯好奇的新生，有试图打探消息的八卦者，也有明显带着试探意味的高年级学生。
路明非大多以最简单的词语回应，态度冷淡疏离。零则完全无视了所有试图与她交流的人，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这种组合反应让大多数前来搭讪的人都感到无趣或尴尬，很快便悻悻离开。
芬格尔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搜刮美食了。
诺诺和几个女生站在一起聊天，但目光不时会瞟向路明非这边，眉头微蹙，似乎还在琢磨着什么。
路明非乐得清静，一边机械地应付着偶尔的打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场。他注意到帕西并不在凯撒身边，而是站在大厅一侧的廊柱阴影下，正与一位穿着研究员白大褂、气质冷峻的亚裔女性低声交谈着什么。那位女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戴着无框眼镜，眼神锐利，胸前别着执行部的徽章。
是之前在医疗区见过的那个负责人？路明非有点印象。她和帕西交谈时，表情严肃，偶尔会微微点头。
执行部的高级干部和加图索家族的秘书……他们又在谈什么？
就在这时，会场前方的小型乐队停止了演奏。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凯撒·加图索放下酒杯，缓步走到了大厅中央略微高出地面的小型平台上。聚光灯很自然地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更加耀眼夺目。
他脸上带着自信而迷人的微笑，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露出专注的神情。
“晚上好，各位同学，教授，以及我们备受期待的新朋友们。”凯撒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每一个角落，沉稳有力，带着天生的领袖魅力。
“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安珀馆。学生会举办这次晚宴，一是为了欢迎新鲜血液加入卡塞尔这个大家庭。”他微笑着看向新生聚集的区域，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兴奋的低语。
“二是为了庆祝我们学生会近期成功完成了对‘青铜计划’部分后续勘探数据的分析工作，这离不开在座许多人的努力。”他顿了顿，掌声适时地响起。凯撒微微抬手，压下掌声。
“卡塞尔学院，汇聚精英，肩负着非凡的使命。我们在这里学习，成长，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前途，更是为了守护某些更重要的东西。”他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海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极具感染力。
“力量意味着责任。而我们学生会，始终致力于团结最有能力和抱负的同伴，一起承担这份责任，追求卓越，扞卫秩序。”他的话语充满了激情和说服力，不少学生脸上都露出了认同和向往的神情。
典型的领袖式发言，鼓舞人心，确立权威。路明非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凯撒的话锋突然一转。
“当然，追求卓越的道路上，总会遇到挑战。甚至是……意想不到的变数。”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目光却若有若无地飘向了路明非所在的方向。
全场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下。很多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路明非和零。
“卡塞尔学院崇尚血统与能力，但也尊重规则和秩序。”凯撒继续说道，他的笑容淡了一些，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我们欢迎强大的同伴，因为强大的力量意味着能承担更大的责任。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但我们必须警惕任何不受控制、难以理解的力量。它们或许是助力，但也可能是危险的源头，会破坏我们一直努力维护的平衡。”
话语中的指向性，已经相当明显了。场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紧张。窃窃私语声再次低低响起。
诺诺皱紧了眉头，看着凯撒，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路明非。芬格尔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站在人群外围，一边往嘴里塞着小蛋糕，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凯撒。
路明非依旧站在原地，灯光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交界线，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尖微微绷紧了。
凯撒的目光锁定在路明非身上，海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有笑意，只剩下一种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战。
“古老的智慧告诉我们，要对未知保持敬畏。而我的信条是——”凯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强势，“主动去了解，去掌控，而不是被动地等待和猜疑！”
他微微抬起下巴，姿态高傲而自信，如同宣布领地的狮王。
“对于那些突然出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变数’……”他盯着路明非，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我，凯撒·加图索，更倾向于……亲自去确认其本质。”
大厅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几乎等同于公开宣战的场面。
凯撒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笑容。
“所以，路明非同学，”他直接点出了名字，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大厅里，“我很好奇。好奇你这位唯一的‘S’级，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好奇你……能否配得上这个评级，又能否适应卡塞尔的规则。”
他的话语像精心打磨过的刀锋，礼貌却冰冷。
“在我看来，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隐藏和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举起手，立刻有服务生将一杯斟满的香槟递到他手中。
凯撒举起酒杯，不是向着全场，而是直直地朝向路明非。
“这杯酒，敬你，路明非同学。”他朗声说道，眼神锐利，“欢迎来到卡塞尔。希望你有足够的实力，成为值得我认真对待的……”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狩猎般的兴奋光芒。
“……对手。”
“对手”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重重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公开的挑战，毫不掩饰的狩猎宣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路明非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愤怒？是怯懦？还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