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吴离也明白茜儿终于要向坦白她的秘密了，他其实也能大概猜到一点。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茜儿……
如果百年之后自己离开，茜儿她会怎么样？
吴离不敢想象，他之前一直在刻意地逃避这个问题，因为他对这个问题毫无办法。
甚至或许不需要百年，之前茜儿不是说他心脏里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吗？虽然现在很稳定，但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来一下狠的……
吴离自嘲一笑，他当然没办法，但他知道茜儿会想办法，而按照经验，那些办法……恐怕都会伤了她……
想到这，吴离环抱着茜特菈莉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这是一个无声的支持和鼓励。
无论如何，既然茜儿想要和他正式面对这个问题，那他又怎么能一直躲在她背后？
所以，说吧，茜儿，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吴离没有催促，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拇指依旧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稳定的暖流，仿佛在说。
我在听，茜儿，无论是什么。
落地灯的光晕在他们周围投下一圈温暖的光环。茜特菈莉看着吴离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的忐忑稍安，却又涌上更深的复杂情绪。
“离，你知道的，我……我来自提瓦特，是纳塔的烟谜主大萨满。我……有着很长很长的生命。”
“离，我见过太多星辰流转，草木枯荣，也经历过太多……离别。”
说着，茜特菈莉的声音低了下去，“在遇到你之前，我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甚至……会特意疏远人群。因为知道终将失去，所以不如从不曾拥有。”
茜特菈莉抬起头，眼眸中倒映着吴离的脸庞，那份孤寂被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取代。
“可是离，你出现了。在那个寒冷的垃圾堆旁，我把你捡回去，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从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变成今天这样温暖、可靠又让我……让我深陷其中的你。”
忽然，茜特菈莉的脸颊染上动人的红晕，眼神却坚定无比，“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数百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很温暖、也很快乐。”
听到这，吴离的心被狠狠触动，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他的大眼睛朝茜特菈莉轻轻眨了眨，似乎在说，我知道的，茜儿，我也爱你。
茜特菈莉感受到他的回应，勇气更足了一些，但接下来的话，让她再次紧张起来。
“可是离，你应该也想过的吧？我们的寿命……终究是两条无法交汇的河流。你总会离开我的，哪怕没有那个东西，你也会离开我的。
奶奶我不舍得你呀……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离……有一天离我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茜特菈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紫眸中氤氲起水汽。吴离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这时，茜特菈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执着。
“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用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知识去想办法。我想过很多……很多办法，但那些都不可行。
有些是在这个世界实现不了，有些……是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办法。
不过最后……我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看着吴离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还记得之前那次意外吗？你突然可以听到我的心声了，后来，我也可以听到你的……
这给了奶奶我一点启发。如果……不止是心声，而是更深层次的连接呢？如果……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感官，我们的存在本身……能够通过某种古老的秘术，真正地、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呢？”
闻言，吴离的眼神微微一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想尝试的秘术，是将我们两人的生命，通过某种契约之类的东西，彻底地、不可分割地联结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让我们真正成为一体。一方受到伤害，另一方也会分担；一方感到喜悦，另一方也会共鸣。而其中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茜特菈莉顿了顿，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又带着数不尽的期待。
“……包括生命的流逝，它会将我们的生命拉向一个平衡点。最好的结果……是借助我漫长的生命，让你也能获得远超常人的悠长岁月。我们可以一起看遍星河轮转，沧海桑田。”
“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两人的生命流逝速度，都按照你原本的轨迹进行。那样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同生共死，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谁先离开，没有谁必须留下另一个在漫长的孤寂里煎熬。离……”
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吴离的脸颊，眼神是那样地温柔而坚定。
“奶奶我……愿意放弃漫长的生命。没有你的世界，再漫长的生命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百年……足够了。能和你一起度过完整的一生，看遍人间烟火，老去、死去……我很满足哦～”
听完茜特菈莉这些话，吴离沉默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
吴离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茜特菈莉，那目光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震惊、心疼、巨大的感动，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爱意。
他从未想过，茜儿竟默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思虑，甚至愿意为他放弃漫长的生命，只求一个相伴终老的“短暂”百年。
茜特菈莉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以为他被这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吓到了，连忙补充道，语气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困难。我也知道这秘术肯定有风险……而且，在这个世界做研究更难。
提瓦特特有的很多核心材料这里都没有，我只能一点点寻找性质相近的替代品，反复尝试、验证……失败了很多很多次……还有好多好多的难处……”
茜特菈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这其中当然还有很多困难，但她不想再细数那些独自钻研的艰辛日夜，不想让他担心。
而就在这时，吴离忽然动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霸道，精准地亲上了她的唇瓣。
“唔……”
茜特菈莉瞬间睁大了眼睛，紫眸中充满了惊讶。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如此深入，仿佛要吸走她所有的呼吸和思绪。
吴离温热的唇瓣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又充满了浓烈的情感，驱散了茜特菈莉心中所有的忐忑和委屈。
他这是在……支持我吗？
良久，唇分。茜特菈莉微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神迷蒙地看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吴离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相触。他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茜儿，”吴离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那样的不容置疑，“我支持你。”
“什……什么？”
茜特菈莉以为自己听错了，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因为担心风险、担心拖累她、或者觉得这不自然而拒绝。她甚至做好了被吴离责备的准备。
“我说，我支持你。”
吴离重复道，语气更加清晰，更加坚定。他看着她震惊的小脸，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和心疼。
“傻茜儿，你以为我会拒绝吗？”
“可是……可是这很难……而且……”茜特菈莉急切地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吴离打断她，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是你想做的，茜儿。因为你想和我在一起，长久地在一起。因为你不愿意看着我先离开，不愿意独自承受那份痛苦。而我……”
“我也不愿意。我无法想象没有茜儿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我当然也无法想象，在我离开后，我的茜儿会是什么心情。”
说到这，吴离顿了顿，温和地望着她。
“茜儿，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从垃圾堆旁把我捡回去，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毫无保留的爱。
现在，你甚至愿意放弃漫长的生命，只为和我共度短暂的百年……这份情意，这份决心，我……
茜儿，我除了用尽我的一切去珍惜你、守护你、支持你，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神无比郑重。
“所以，我支持你，茜儿。无论这个秘术最终会导向哪个结果——是漫长的岁月，还是短暂的百年——我都接受，并且感激。因为那意味着，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这就够了。”
最后，吴离捧起她的脸，无比认真地说。
“茜儿，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会更加更加珍惜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会努力让你的人生，每一天都充满快乐和幸福。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微不足道的回报。”
茜特菈莉怔怔地看着他，听着他清晰而坚定的誓言，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爱意和决心的眼睛。
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冲垮了所有的防线，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这不是难过，是巨大的幸福和释然让她情难自已。
“离……”
她哽咽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融入他的身体之中，“笨蛋……大笨蛋……”
她一边哭一边笑，小拳头轻轻捶着他的后背，“说那么严肃干嘛……吓死奶奶我了……呜呜……我还以为你会不支持我，会严肃地拒绝我，甚至……会骂我……”
吴离紧紧回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衫，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满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
“我怎么会骂我的宝贝茜儿？疼你还来不及。”
茜特菈莉在他怀里蹭掉眼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嘴角却高高扬起。
“而且……谁说结果一定不好呢？”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而充满希望。
“凭传奇大萨满奶奶我的智慧，说不定真能成功呢！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活好久好久，看好多好多风景，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她伸出手指，俏皮地点了点吴离的鼻子，“就算……就算最后真的只有百年，那也够啦！一百年，很长很长了！足够我和你，还有五花肉、小酒杯它们，一起创造好多好多幸福的回忆。”
“嗯，一定会的。”吴离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郑重承诺。“我们会拥有最幸福的百年，或者……更久。”
“离，”茜特菈莉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问，“那个……秘术，你……想看看进展吗？其实我还没怎么开始，只是做了点构想……”
吴离摇摇头，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传递着无比的安心。
“不用给我看。我相信我的茜儿。你只需要按照你的节奏来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需要什么材料，就找大伯要。需要我配合做什么，我随时都在。”
吴离顿了顿，语气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感激，“茜儿，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笨蛋……”
茜特菈莉心里甜甜的，嘴上却嗔怪，“都说了是奶奶我愿意的！为了我的离，做什么都值得～”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融在这温暖的对视和相拥中。
他们低声说着甜蜜的情话，分享着对未来的畅想，时而轻笑，时而亲吻。
落地灯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温柔地融合在一起，小情侣间的情话也在慢慢变轻，但情意却绵绵密密，要将空旷的客厅填满。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万籁俱寂。茜特菈莉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开始打架，在吴离温暖安心的怀抱里，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
吴离低头，看着她像只困倦的小猫一样，脑袋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可爱得让人心尖发软。他眼中溢满了柔情，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
“困了？”吴离轻声询问。
“嗯……”茜特菈莉迷迷糊糊地应着，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寻找着最舒服的位置。
“那我们回房睡觉，好不好？”吴离柔声哄着。
“嗯……”她依旧闭着眼，只是含糊地应着。
吴离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将手臂从她颈后穿过，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
他微微用力，便将她轻盈的身子整个打横抱了起来。茜特菈莉则本能地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小脸依赖地靠在他肩窝，发出满足的嘤咛。
吴离抱着她，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脚步沉稳而无声地走向卧室。
怀里的人儿呼吸清浅，鼻翼里是熟悉的馨香，她沉入了安心的梦乡。吴离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睡吧，茜儿。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吴离笑了笑，在心中这般无声地承诺着。他抱着她，慢慢走进了属于他们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