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心中了然。
看来陆总的判断没错，这位乔四小姐，果然对陆总抱有非同一般的心思。
他完成了观察的任务，再次躬身：“消息已带到，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乔眠依旧没有回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直到李铭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客厅里那压抑的兴奋才爆发出来。
“太好了！清初！你听见了吗？两天后！陆总这是迫不及待要娶你啊！”乔韬威夫人激动地拉着乔清初的手。
乔清初满脸娇羞，目光却挑衅地看向乔眠僵直的背影，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嗯，我知道，行俞他……对我一直很用心。”
乔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威严：“既然定了，就好好准备，别失了乔家的体面。”
他的目光扫过依旧背对着众人的乔眠，带着一丝复杂。
就在这时，乔眠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唇角还重新挂上了那抹惯有的、慵懒而妖娆的弧度。
“恭喜姐姐了。”她开口，嗓音依旧娇软糯甜，却听不出多少真诚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乔清初那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上，补充道，语气天真又残忍：
“两天时间虽然仓促了点，但以姐姐的本事，想必……一定能把自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对吧？”
乔清初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涨得通红。
她听出了乔眠话里的讽刺——仓促的订婚，哪里谈得上真正的风光？
更像是陆行俞急于完成某项任务，而非出于珍视。
“你！”乔清初猛地站起身，指着乔眠，胸口剧烈起伏，刚想发作，却被她母亲用力拉住。
“清初！”乔韬威夫人低声警告，眼神示意她冷静。
现在最重要的是顺利订婚，而不是跟乔眠逞口舌之快。
乔老爷子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乔眠那张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够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乔清初即将爆发的怒火和乔韬威夫妇的紧张。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目光沉沉地落在乔眠身上。
“眠眠，”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拄着拐杖，率先朝着二楼书房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乔眠对于爷爷的单独召见似乎并不意外。
她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未变，甚至对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乔清初，投去了一个更加无辜又带着点挑衅的眼神，这才优雅地转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在了乔老爷子身后。
乔清初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乔眠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连爷爷，也对她另眼相看。
书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喧嚣与窥探。
书房很大，布置得古色古香，满墙的书柜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樟木气息。
乔老爷子在宽大的书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椅子。
“坐。”
乔眠依言坐下，双腿并拢斜放，姿态端庄，偏偏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带着一种与她端庄坐姿截然不同的媚态与不羁。
她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乔老爷子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李铭的话，你都听到了。”乔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低沉。
“你没什么想说的？”乔老爷子沉声问道，带着一丝试探。
乔眠微微歪了歪头，眼神纯真又带着点疑惑：“爷爷希望我说什么？恭喜姐姐得偿所愿，嫁入豪门？还是……为乔家即将与陆家绑定，感到高兴？”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娇软，却带着一丝凉意。
乔老爷子被她这四两拨千斤的话堵了一下，脸色微沉。
“眠眠。”他加重了语气。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跟我装糊涂。”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
“陆行俞为什么突然把订婚宴提前？还提前得这么仓促？”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乔眠的心上。
“别告诉我，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爷爷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
她红唇微启，嗓音糯软。
“陆总行事，自然有他的考量。或许是他觉得姐姐温柔贤淑，宜室宜家，迫不及待想娶回家呢？”
乔老爷子看着乔眠那副油盐不进、巧笑倩兮的模样，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孙女的纵容与担忧。
“眠眠啊。”
他放缓了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带着审问的锐利。
“爷爷知道你有本事，有手段。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语重心长：
“乔家比不上陆家，也比不上池家那种根基深厚的。我们这座小庙，禁不起他们这些大佛翻云覆雨地‘玩’。”
乔眠听着爷爷语重心长的话，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
她抬起眼眸，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狐狸眼此刻显得格外清澈，直直地望向乔老爷子，带着一种与她平日妖娆形象不符的冷静与锐利。
“爷爷，您放心。”
她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案上，托着腮，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像个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小女孩，但说出的话却老练得惊人。
“不管我怎么玩。”
她红唇微勾，那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最终的结果，只会对乔家有益，不是吗？”
她意有所指地轻声道：“池爷刚刚送来的城西地皮合作意向，还有……陆总那边，即便只是指缝里漏出一点，也够乔家吃很久了。”
她每说一桩，乔老爷子的眼神就闪烁一下。他无法反驳。
确实，自从乔眠开始“招惹”这些男人，乔家明里暗里获得的、那些他们以前踮起脚都碰不到的资源和利益，是实实在在的。
他这个孙女，看似胡闹，实则每一步都踩在能为家族带来最大好处的位置上。
看着爷爷哑口无言的样子，乔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乔老爷子略显粗糙的衣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爷爷，您就别操心啦~我心里有数。”
乔老爷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带着宠溺的无奈叹息。
“你啊……”
他沉吟片刻，还是有些不放心，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问道：“那你跟爷爷坦白说，后天的订婚宴……到底能不能照常进行？”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陆行俞突然提前订婚，态度强硬，他怕乔眠在其中做了什么，会导致无法收场的局面。
乔眠闻言，红唇边缓缓绽开一个极致妖娆又带着点神秘莫测的笑容。
“当然能进行。”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乔老爷子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这过程嘛，可能会和姐姐，以及陆总预想的……有些不一样而已。”
乔老爷子心头一跳，看着孙女眼中那闪烁的、如同最狡猾猎手般的光芒，就知道她肯定又憋着什么坏水。
他张了张嘴，想再叮嘱几句，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带着纵容和无奈的警告：
“你啊……玩可以，但记住，别玩得太过火。陆行俞那个人心思太深，手段也太冷。”
乔眠乖巧地点了点头，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嗓音又软又糯：“知道啦，爷爷，我心里有分寸的~”
她站起身，走到乔老爷子身后，亲昵地帮他捏了捏肩膀，动作熟练又贴心。
“您就安心等着看戏吧，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乔眠又替乔老爷子捏了会儿肩膀，说了几句俏皮话，直把老爷子哄得眉头舒展，这才与他一同下了楼。
客厅里，乔韬威夫妇和乔清初果然还在。
乔清初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正拉着母亲的手低声说着什么，眼角眉梢都带着即将成为“陆太太”的得意。
见乔眠和老爷子下来，她立刻收敛了神色，但看向乔眠的眼神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和一丝警惕。
就在这时，管家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惊讶和恭敬，躬身禀报道：“乔老爷子，门外，沈家的人来了。”
“沈家？”乔韬威一愣，下意识地反问，“哪个沈家？”
能在这种时候被管家特意提及，且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沈家”屈指可数。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乔眠一眼，才回答道：“是……沈景辞，沈少派来的人。说是……来接四小姐去参加拍卖会。”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客厅里炸开。
乔韬威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乔韬威夫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捂住了嘴。
乔清初脸上的得意和优越感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脸色由红转白，精彩纷呈。
沈景辞？！
那个与陆行俞齐名、在某些方面更为神秘难测的沈家继承人，乔眠什么时候又跟沈景辞扯上关系了。
而且，沈景辞竟然还派人亲自来接她去参加拍卖会，这是何等规格的礼遇。
要知道，沈家和陆家一样，都是站在金字塔尖、让他们乔家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乔眠能搭上池野已经让他们震惊不已，现在竟然连沈景辞也……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乔眠身上。
乔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接驾并不意外。
“哦，差点忘了。”她抬起眼眸，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震惊的众人，最后落在乔老爷子身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爷爷，我晚上约了沈少，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乔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漾出来。
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精光所取代。
他之前只知道她招惹了段云珩、池野、搅乱了陆行俞，却没想到，她连沈景辞那条深藏不露的潜龙也……
“嗯，去吧。”
乔老爷子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甚至比刚才更温和了些。
“注意安全，别……失了礼数。”
他这话，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一种默许和隐隐的期待。
“知道啦，爷爷。”乔眠娇声应道，这才袅袅娜娜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门外。
一辆线条流畅、气质沉稳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地停在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入夜色，留下乔家客厅里一片死寂，和几张神色各异、却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
乔清初死死地盯着门口，牙齿将下唇咬得毫无血色。
乔韬威夫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对乔眠那深不可测手段的敬畏。
而乔老爷子，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深远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师椅的扶手。
他这个孙女恐怕比他想象中，飞得还要高，还要远。
这天怕是真的要被她搅动了。
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最终停在了一处隐匿于城东园林深处的私人会所前。
车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着银色细带高跟鞋的玉足，踝骨纤细精致。
随即，一道窈窕的身影优雅探出。
乔眠已换下了那身清冷媚态的藕荷色旗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香槟色的露肩长款晚礼服。
礼服设计极尽简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凭顶级丝绸本身流动的光泽和无比贴合身体的剪裁，便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身材曲线。
优美的直角肩，精致的锁骨，饱满的胸型，不盈一握的纤腰，以及骤然跌宕、裙摆如鱼尾般散开的臀线。
墨藻般的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整段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她脸上妆容比白日稍浓，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摄人心魄，偏偏眉宇间又自带一股清冷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入口处所有宾客的目光。惊艳、探究、难以置信的低语悄然弥漫。
就在这时，另一侧车门打开。
沈景辞迈步而出。
他今日竟也特地选择了一身香槟色的西装，与他冷白的肌肤相得益彰。
西装剪裁完美，一丝不苟，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
灯光下，他那张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容更显精致秀丽，几乎模糊了性别界限，冷白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泛着莹润的光泽。
尤其是那饱满的唇珠，在这样正式的场合，竟为他平添了几分纯欲的诱惑感。
他极黑的眼眸如同最深沉的夜色，扫过周围惊艳的目光，最终精准地落在乔眠身上。
那瞳仁里仿佛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旋涡，当他凝视她时，唇边漾开那抹惯有的、温和疏离的浅笑。
他缓步走到乔眠身边，极其自然地微微屈起手臂。
乔眠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红唇边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羞涩的弧度，将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臂弯里。
两人站在一起，同样的香槟色，宛如一对从古典画册中走出的璧人，瞬间成为了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
侍者躬身推开沉重的、镶嵌着琉璃的会所大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雪茄与古董木质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挑高极高、灯火辉煌的大厅，俨然是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乔眠挽着沈景辞的手臂，步履从容地踏入。她香槟色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瞬间吸引了更多惊艳的目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审视、好奇，以及对于她身边男伴——沈景辞的敬畏。
她微微侧过头，靠近沈景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点狡黠笑意的娇软嗓音低语：
“阿辞今天选这身礼服……是故意的吗？”
她眼波流转，目光在他与自己同色系的西装上扫过，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看起来像穿了情侣装”，带着一丝亲昵的调侃和探究。
沈景辞感受到她靠近时带来的、那股清冷又勾人的玫瑰香气，和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的微痒。
他极黑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浅笑。
“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很衬你。”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她那双氤氲着迷雾与媚态的狐狸眼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清冷，又高贵。”
他微微停顿，唇边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补充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密：
“像月光下，独自绽放的白色山茶。”
没有油腻的奉承，只有精准的、如同艺术鉴赏般的评价。
可正是这种冷静克制的赞美，从他这样身份、这样容貌的男人口中说出，反而更具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乔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见过太多男人或痴迷或贪婪的目光，听过太多或直白或迂回的赞美，但沈景辞这种……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与欣赏的方式，让她有种被看穿、又被珍视的奇异感觉。
一股细微的热意不受控制地爬上她的耳根。
为了掩饰这瞬间的失态，她下意识地微微嘟起了红唇，带着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风情万种。
那双狐狸眼本就媚意横生，此刻因着那一点点羞恼，眼波流转间更是波光潋滟，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沈景辞将她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她那带着娇嗔却更显勾人的瞪视，看着她因微微嘟起而更显饱满莹润、引人采撷的红唇……
他极黑的眼眸中，那层温和的假面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
那惯有的、如同蒙着薄雾般的疏离感，在这一刻悄然褪去些许，露出底下真实的一角，一种被取悦的、近乎愉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