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回到议事厅时,天刚亮。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长桌前翻看一份新送来的报告。纸页上的数字比三天前又更新了一轮,港口吞吐量、商队通行数量、税收增长曲线——每一项都在上升。
她把报告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向已经到场的大臣们。
“从今天起,不说过程,只讲结果。不谈困难,只列数字。”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过去三个月,每个部门交上来的数据必须统一标准。我要知道真实的变化。”
一名财政大臣起身,开始汇报。他说港口启用后第一个月,跨境贸易额增长百分之六十二;第二个月增长百分之八十九;第三个月突破百万银币大关。新增注册商行十七家,其中九家是外资背景。就业人口中,工坊与运输相关岗位增加四千三百人。
另一个大臣接话,说农业税占比已下降到百分之四十一,为三十年来最低。而工贸与服务类收入首次超过总税收的三分之一。国库盈余比去年同期多出两成。
艾琳听着,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记录本。她发现有人还在写“进展顺利”“正在推进”这类模糊词。
她打断:“这些不是数字。”
会场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穿灰袍的男人走上前来。他是科尔文,经济分析师。他身后侍从展开一块木板,上面贴着几张图表。一条红线从左下角斜向上拉,穿过多个标记点,最终停在“结构转型临界值”处。
“这是过去三年的经济构成变化。”科尔文说,“传统依赖正在减少,多元产业开始支撑财政。军费预算增加了百分之十八,资金来源全部来自新增税收和贸易分成,没有动用储备金。”
他顿了顿,继续说:“军队最近两次演练的物资补给,百分之七十由本地工坊供应。铁器、布匹、干粮,都是新生产线的产品。战备响应时间缩短了两天。”
莱昂坐在角落,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有大臣忍不住开口:“照这个速度,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扩大影响力?比如主动争取更多航线控制权?”
没人回应。艾琳看着科尔文。
科尔文取出另一张图。是一幅大陆商贸网络简图。王国的位置偏南,连接几条边缘线路。
“目前我们的进出口总额,在整个大陆贸易中占比不足百分之七。”他说,“主要合作对象是新兴国家,尚未进入主流交易圈。七成货物仍需通过第三方中转。”
他指向北方几个大国,“它们掌控着主航道和定价权。我们的增长很快,但体量还小。”
有人低声说:“至少我们不再被封锁了。”
科尔文没有反驳,而是列出三个预测:
“如果政策不变,五年内可成为区域中等强国;若再打通两条内陆商路,能实现内部循环,降低外部风险;当前军事投入与经济增长匹配,具备防御能力,但不具备远征资本。”
艾琳走到地图前。她手指落在南港位置。
“这里三个月前是滩涂。”她说,“但它真正的价值,不在建成了什么,而在它连接了什么。”
她转身面对众人。
“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走得更远。今天的数据很好看,但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报表漂亮就停止算计。多元发展不是终点,它是让我们不再被动的选择权。”
她说完,下令设立“跨域发展监察组”,每月提交一次综合评估报告。同时要求军队与工坊联合开展“战备产能演练”,检验紧急状态下生产转换能力。
会议接近尾声。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落在桌面上那份报告上。艾琳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写下批注:
“所有项目,以实际效益为准,不得虚报。”
她合上文件,问科尔文:“下一阶段的风险点在哪里?”
“供应链单一。”他说,“目前七家重点企业依赖南洋原料。一旦运输中断,三条生产线将停工。”
艾琳点头。
“那就加快本土替代进度。陶坊的新配方测试多久能出结果?”
“十天内。”
“派人盯紧。另外,让监察组优先排查这七家企业上下游关系,查是否有外部渗透。”
她说完,转向莱昂。
“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莱昂站起身。“轻骑营已完成整编,三支机动队随时待命。校场新设了物资调度模拟区,工人和士兵一起训练装卸与转运。”
他又补充:“如果需要紧急征调民用运力,现有登记车辆可在十二小时内集结两千辆。”
艾琳说:“好。但记住,备战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不会倒。”
窗外传来钟声。会议结束的时间到了。
大臣们陆续起身离开。有人边走边记笔记,有人低声讨论接下来的任务。年轻官员眼神明亮,老臣则面色凝重。
科尔文收拾图表时,艾琳对他说:“你说出了我想听的真话。”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木板交给了侍从。
议事厅渐渐空了。艾琳仍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报告。她翻开中间一页,看到一组对比数据:
三年前,王国对外依存度为百分之七十六;现在,降到百分之五十三。
她把纸页折了一下,放进袖袋。
莱昂走到门口,回头说:“我会让军队准备好,不只是打仗,也包括配合生产。”
艾琳点头。
他走了出去。
阳光移到了地板中央。桌上的墨水瓶映出一道反光。艾琳拿起新的卷轴,摊开在灯下。图纸上画着两条未通的内陆路线,一条穿过山谷,一条沿河而行。
她用手指沿着其中一条划过去,停在中途的一个标记点。
那里写着两个字:西岭。
一支炭笔从她指间滑落,滚到桌沿,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