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跑到艾琳马前,仰头看着她。
艾琳低头。她的甲胄上有血迹,还没有洗。她看见孩子手里那朵野花,花瓣微微发皱,但很干净。她慢慢下马,单膝微蹲,接过花。声音很轻:“谢谢你。”
孩子笑了,转身跑回人群。旁边的人开始笑,不是嘲笑,是高兴的笑。有人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说:“你看,她接了。”
艾琳站起身,牵着马往前走。身后的军队整齐列队,脚步声一致。王宫大门敞开着,守卫站在两侧。百姓没有散开,反而从街道两边涌来,挤满了广场。
“女王回来了!”一个女人喊。
“莱昂大人也在!”另一个声音接上。
呼声响了起来,一开始零散,后来连成一片。艾琳抬头看了看王宫阳台,又看向人群。她的手指还碰着那朵花的茎,有点粗糙。
一个老农站在石阶下,举起手中的锄头。他年纪大了,背有点弯,但声音很亮:“他们保住了我们的粮道!也该有自己的幸福!”
这句话像风吹过麦田,一下子传开了。
“艾琳——莱昂——”
名字被一遍遍喊出来,不再是分开的,而是连在一起。掌声响起来,有节奏地拍打在空气里。一个小女孩踮起脚,把一束野草举高,嘴里喊着什么,听不清,但她脸上的笑容很清楚。
艾琳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没看莱昂,但知道他就跟在右边。她感觉到他的存在,像火堆边的暖意。
侍卫走过来低声问:“要清场吗?”
艾琳没回答。她转头看向莱昂。他的脸上有擦伤,衣服上也有泥点,但他站得很稳。他看着她,轻轻摇头。
“不用。”艾琳说。
她牵着马继续往前,一直走到王宫主楼前的台阶下。人群的声音更大了,但她不再觉得吵。她把那朵花放进腰间的皮袋里,动作很小心。
莱昂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踏上台阶。身后的人群安静了一些,但还在盯着他们看。
“上去吗?”莱昂问。
艾琳点头。
他们走上二楼露天阳台。阳光照下来,落在肩上。下面的人全都仰着头。有人挥手,有人站着不动,只是看着。
莱昂抬起手,掌心向外。这是让大家安静的手势。人群一点点静下来。
他说:“今日之胜,非一人之功,乃全王国同心所致。”
停顿了一下,他转向艾琳。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见了:“而我最庆幸的,是在这片土地上遇见了她——不仅是一位明君,更是一位值得共度余生的伴侣。”
人群炸开了。
“愿你们永结同心!”
“愿王国因爱而兴!”
一个盲眼老人拄着拐杖,被人扶着,也跟着喊:“祝你们白头到老!”
艾琳的眼眶热了一下。她没有哭,但她笑了。这是很久以来,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真正地笑了。她伸手握住莱昂的手,用力握紧。
他们一起抬手,向人群致意。
欢呼声像海浪一样翻滚,一波接着一波。孩子们爬到父亲肩上,指着阳台;商贩放下担子,摘下帽子挥舞;连巡逻的士兵也停下脚步,跟着鼓掌。
艾琳看见那个送花的孩子,正拉着母亲的手跳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场战争赢的不只是敌军,还有人心。
阳光照在阳台上,两人的影子靠得很近。
庆典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食物被搬出来,酒水免费供应。街头有人敲锣打鼓,临时搭起了小台子唱歌。这不是官方下令的庆祝,是百姓自己组织的。
天快黑时,人群才渐渐散去。灯火一盏盏熄灭,街道恢复安静。
艾琳和莱昂留在阳台上。风有点凉,吹动她的发丝。
“今天,”莱昂说,“我不是将领,不是顾问,只是你的爱人。”
艾琳靠着他的肩膀。她说:“可正因你是爱人,我才更有勇气面对一切。”
远处钟楼敲了七下。
他们相视一笑,转身走进王宫长廊。灯光从壁灯里洒出来,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阳台的石栏上,那朵野花被压在一本书下。书是摊开的,上面写着《赋税减免与劳役改革草案》。花已经干了,但形状还在。
一只夜鸟飞过屋顶,翅膀扫过瓦片。
艾琳走在前面,手仍握着莱昂的。她的步伐很稳。
长廊尽头有脚步声靠近。一个人影提着灯走来,穿着灰衣,帽檐压得很低。他在拐角处停下,等两人过去。
艾琳没有回头。
莱昂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低头行礼,让出通道。
艾琳的脚步没有停。
灯影晃了一下。
灰衣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迅速塞进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