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安府的喧嚣在张平身后逐渐低沉。军伍的煞气与豪门的顽抗仍在碰撞,但已如同困兽之斗,秩序的铁拳正一点点将混乱压回牢笼。这些表面的纷争,对他而言已索然无味。
他的感知穿透了夯实的土地、古老的砖石,深入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基底。【恶意感知】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沉重如渊的悸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引导着他。
他避开尚有活人气息的街道,身影在无人问津的窄巷、废弃的宅院、甚至半塌的庙宇间穿梭。越往城市边缘和地下深入,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明显——不再是烟火味和血腥味,而是一种陈年的、混杂着淤泥、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湿气息。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靠近旧城墙根的荒废院落。院中一口古井早已干涸,井口被乱石半掩,周围野草蔓生,藤蔓爬满了倾颓的墙壁。那最深沉的恶意源头,就指向这口井的下方。
张平挥手,无形的能量场拂开乱石,露出黑洞洞的井口。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阴冷秽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微的、怨毒的嘶鸣,足以让常人血液冻结,神魂惊悸。
他毫无阻碍地跃入井中。
井壁湿滑,布满苔藓。下落了约莫五六丈,脚下并非预想中的淤泥,而是踩到了坚硬却凹凸不平的实地。井底侧方,一个人工开凿的、早已被遗忘的狭窄通道向内延伸,通道内壁不再是砖石,而是某种暗沉、仿佛被油脂浸透了的硬土,散发出更浓烈的腐朽气息。
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张平周身散发着微光,照亮前路。越往里走,空间反而逐渐开阔。最终,他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这里绝非天然形成。巨大的、腐朽的木桩支撑着穹顶,看得出是某种古老工程的遗迹。地面是坑洼不平的硬土,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朽烂的碎木和陶片。空气几乎凝滞,沉重得如同水银,那股阴湿秽气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灰色薄雾,缠绕在每一根木桩上,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而在空腔的最中央,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那里并非什么邪恶祭坛,而是一片异常“肥沃”的黑色淤泥潭。潭中,没有水,只有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黑色淤泥。淤泥之中,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菌类!
这些菌菇形态扭曲,菌伞大多呈暗紫、污秽的灰黑或一种不祥的惨白色。菌柄上布满了类似血管的脉络,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搏动。一些菌菇的伞盖上,甚至凝结着类似痛苦人脸般的诡异花纹。它们无声地摇曳着,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混合了绝望、憎恨、疯狂与最原始饥饿的恶意!
整个淤泥潭,就是一片由极致负面情绪和腐朽生命能量孕育出的、妖异恐怖的蘑菇林!
【警告!进入超高浓度恶性共生能量场!】 【扫描确认:万秽母壤(极度稀薄)\/癫狂菌林(成熟体)。】 【能量性质:高度凝聚的死亡、瘟疫、饥荒、疯狂意念实体化产物。具有极强精神污染性及生命同化特性。】 【威胁评估:极高!建议立即撤离!】 【能量分析:超越已知品质资粮!极度危险!吞噬存在被同化风险!】
系统的警告前所未有的急促。
张平的目光却彻底亮了起来,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
他能感觉到,这片癫狂菌林,才是陇安府所有污秽的终极源头!它通过某种地脉联系,缓慢地散播着它的“气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上方城市的人们,放大他们的恶念,滋养他们的绝望,甚至可能连那“宗善祠”的邪秽,也只是它无意中泄露出去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衍生物!
这才是真正的大餐!
似乎是感应到了张平这个充满磅礴能量的“异物”侵入,整个菌林突然骚动起来!
所有诡异菌菇的搏动骤然加速!菌伞上的鬼脸花纹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更加浓郁的黑灰色秽气如同沸腾般从淤泥潭中涌出!
嘶嘶嘶——!
一种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啸,如同亿万怨魂的哀嚎,猛地冲击着张平的意识!这股精神污染的力量,比宗善祠那邪秽强大了百倍不止!
同时,那片黑色的“万秽母壤”淤泥如同活物般翻涌,数十条由粘稠黑泥和菌丝凝聚而成的、布满恶心瘤节的触手猛地射出,带着吞噬一切、同化一切的恶毒意志,缠向张平!
张平周身的【生物能量场】以前所未有的幅度震荡起来,自主抵御着那恐怖的精神冲击和物理缠绕。灰败的【枯朽之域】瞬间展开,与那黑灰色的秽气激烈对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黑泥触手撞入枯朽之域,其上的菌丝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萎缩,但母壤中源源不断的恶毒能量又支撑着它们顽强地突破领域,继续抓向张平!
“来得好!”
张平不惊反喜。他双手虚抬,最大功率的【定向高强度榨取】悍然发动,目标直指整片癫狂菌林的核心!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粘稠、污浊、疯狂到极致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咆哮着冲入张平体内!
这能量中蕴含的负面信息庞大到足以瞬间湮灭一个城市的生灵意识!无数死亡前的恐惧、瘟疫带来的腐烂痛苦、永无止境的饥饿、以及彻底失去理智的疯狂,化作最恶毒的诅咒,冲击着张平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丝精神力!
张平的身体剧烈震颤起来,体表的微光明灭不定,甚至皮肤下都隐隐透出诡异的黑紫色脉络!他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映照出无数扭曲痛苦的幻象!
【警告!能量过载!精神污染超出临界值!】 【强制转化效率提升至300%!系统过载运行!】 【生物能量场适应性极限进化中……】 【解析高浓度规则碎片:“大疫”、“死寂”、“狂乱”……】
系统提示疯狂刷过,几乎被那海啸般的污浊能量淹没。
那癫狂菌林仿佛拥有集体意识,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变得更加狂暴!更多的黑泥触手疯狂抽出,整个地下空腔剧烈震动,穹顶开始簌簌落下泥土和碎石化!
无数菌菇齐齐喷射出彩色的、带着剧毒和强烈致幻效果的孢子云雾,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张平淹没在孢子雾中,周身能量场与毒素激烈对抗,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他七窍之中开始渗出暗色的血液,但眼神中的冰冷和贪婪却丝毫未减!
这是一场疯狂的赌博,一场与深渊的直接对饮!
要么他被这万秽之源同化,成为菌林的一部分,要么……他将这无尽的污秽彻底吞噬,化为自身进化的资粮!
他疯狂运转着系统,压榨着每一分潜力,如同最精密的熔炉,强行炼化着这滔天的冥河之水!
能量!前所未有的能量在奔涌! 进化!超越极限的进化在发生!
他的【生物能量场】在破碎与重组中变得更加坚韧,并开始染上一丝深邃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特质。【枯朽之域】吸收了“大疫”和“死寂”的规则,变得更具侵蚀性和死亡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株扭曲菌菇化为飞灰,当最后一点万秽母壤失去活性变为普通烂泥,那恐怖的精神尖啸和孢子云雾终于彻底消散。
地下空腔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彻底的空旷。
张平站在原地,周身缭绕的能量场缓缓平复,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吞噬。他脸上和七窍的血迹早已蒸发消失,皮肤恢复光洁,甚至比之前更显一种非人的完美。
但他的眼神,比万年寒冰更加冰冷,更加空洞,仿佛刚刚吞噬了一个世界所有的黑暗。
【吸收完成。】 【生物能量场进化至新阶段:噬界幽域(初级)。】 【获得规则加持:大疫(初级)、死寂(初级)、狂乱(初级)。】 【综合评定:生命形态跃迁中……】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地层,看到了即将破晓的天空。
陇安府的盛宴,结束了。
但他知道,这个世界更大、更“美味”的餐宴,才刚刚向他揭开一角。
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