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那不再掩饰的寂灭道韵,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嗡——”
九根通天石柱似乎有所感应,其上流淌的古老纹路微不可察地加速了一瞬。中心坑洞中那粘稠的暗金色能量,也随之泛起一丝涟漪。
那三位早已在此的存在,反应各异。
身着玄色道袍的人族修士,眉头微挑,眼中讶色更浓,随即化为一丝凝重与探究。他背后的太极图虚影缓缓旋转,清气缭绕,将张平散发出的寂灭道韵悄然化解于无形。他并未显露敌意,反而对张平能身负如此精纯寂灭之力却保持灵智清明,显露出极大的兴趣。
黑袍笼罩的身影,兜帽下的两点幽光闪烁不定,一股阴冷的神念如同触手般悄然探向张平,试图窥探其虚实。但这神念在接触到张平周身那层无形的寂灭力场时,竟如同撞上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被轻易弹开,甚至反震得那黑袍身影微微一晃。他闷哼一声,收敛了神念,气息更显阴沉,显然吃了个暗亏。
而那具暗紫色金属傀儡,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了一下,发出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冰冷声音:“新的……闯入者……报上……名号……”它的语调僵硬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寂灭兽,在张平的寂灭道韵彻底展露后,反而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些灵智较低的,本能地感到了来自生命层次上的压制,低伏下身躯,发出不安的呜咽。而几头最为强大的,如那头三头六臂的魔猿状寂灭兽和形如骨狮的巨兽,则龇牙咧嘴,眼中凶光更盛,敌意有增无减。张平的力量虽让它们忌惮,但其身上那不属于此地的“生者”气息,更是它们渴望吞噬的目标。
张平对那金属傀儡的问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越过它们,牢牢锁定着中心的坑洞。识海中寂灭之心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他能感觉到,那坑洞深处,有着对他至关重要的事物。
但他同样能感觉到,那九根石柱构成的环形区域,存在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封禁之力。这股力量并非阻止外人进入,更像是在……束缚、封锁着坑洞内的东西!同时,也在周期性地削弱着坑洞中弥漫出的寂灭能量,使其不至于彻底爆发。
正是这种封禁的存在,使得外围这些寂灭兽和那三位修士不敢轻易闯入核心,只能在外围吸收那些被削弱后散逸出来的能量。
“此地……是何所在?”张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直接传入那三位修士的识海,主要是针对那位看似较为“正常”的人族道修。
玄袍道修目光微闪,沉吟片刻,同样以神念传音回道:“贫道玄玑子,来自玉虚天。此地乃‘寂灭星渊’之核心,‘归墟之眼’的映照之点。道友身负如此纯粹的寂灭本源,竟不知此地根脚?”
“归墟之眼映照之点?”张平心中一动,他确实去过归墟之眼,但那里更像是一个通道,而这里,更像是……源头之一?或者说,是归墟之眼力量在某个层面的具象化?
“略有耳闻,未尽其详。”张平不动声色,“诸位在此,是为何故?”
玄玑子尚未回答,那黑袍下便传来一声沙哑的冷笑:“嘿……何必明知故问?能来此地的,谁不是为了那‘源初寂灭之气’?”他指向中心坑洞,“唯有借助石柱封禁周期性衰减之机,方能深入汲取一丝,炼化入道,堪破虚妄!小子,你虽有些门道,但想分一杯羹,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金属傀儡也发出冰冷的附和:“能量……有限……竞争者……多……需……清理……”
话音未落,几头按捺不住的强大寂灭兽,似乎受到某种怂恿或是对“源初寂灭之气”的极度渴望,猛地朝张平扑杀过来!它们智慧不低,懂得柿子挑软的捏,同时也想试探这个新来者的深浅!
为首的正是那头三头六臂的魔猿寂灭兽,它六只手臂各自凝聚出不同的寂灭能量武器——刀、枪、剑、戟、锤、斧,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六道攻击封死了张平所有退路!旁边那头骨狮寂灭兽则张口喷出灰白色的寂灭吐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要腐朽!
玄玑子眉头微皱,并未出手,只是静静观望。黑袍身影发出幸灾乐祸的低笑。金属傀儡眼眶中的火焰平静燃烧,冷漠注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张平眼神一寒。
他并未躲闪,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轰!
更加磅礴的寂灭道韵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暗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后凝聚,隐隐化作一尊模糊的、顶天立地的寂灭法相虚影!
他双拳齐出,拳势古朴无华,却引动了周围天地间浩瀚的寂灭法则!
“寂灭……屠灵!”
拳锋所向,那六道狂暴的能量武器如同撞上铁板的琉璃,寸寸碎裂!拳意贯穿虚空,直接轰在魔猿寂灭兽的胸膛!
嘭!嘭!嘭!
连续三声闷响,魔猿寂灭兽三个头颅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猛地塌陷下去,六条手臂无力垂下,眼中的凶光被无尽的恐惧取代,随即彻底黯淡。它那强横的肉身,在张平这蕴含绝对寂灭真意的一拳之下,竟直接被震碎了所有生机!
与此同时,张平张口一吸,如同长鲸吸水,那道足以腐朽空间的灰白吐息,竟被他直接吞入腹中!寂灭元婴运转,万化归墟石在丹田内微微震动,轻易便将这吐息炼化吸收!
“嗝……”张平甚至打了个轻微的嗝,吐出一缕灰烟,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头骨狮寂灭兽。
骨狮寂灭兽吓得魂飞魄散,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就想后退。
但张平岂容它逃走?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暗金剑气后发先至,瞬间洞穿了它的头颅!
电光火石之间,两头堪比化神中期的强大寂灭兽,陨落!
张平袖袍一卷,将两兽的本源精华与有价值的材料收起,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缓抬头,目光再次扫向玄玑子、黑袍修士和金属傀儡,最后落在那几头蠢蠢欲动却又被震慑住的其他寂灭兽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有资格分一杯羹了吗?”
场中一片死寂。
玄玑子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轻叹:“道友好神通!贫道无异议。”
黑袍修士沉默片刻,沙哑道:“……够资格了。”
金属傀儡眼眶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冰冷的金属音响起:“认可……你的……实力。”
外围的寂灭兽们低伏着身躯,再不敢显露丝毫敌意。
张平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惊魂未定的星岚,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位置盘膝坐下,目光投向那九根石柱与中心坑洞,静静等待那所谓的“封禁衰减之机”。
他心中清楚,暂时的妥协只是因为利益尚未爆发。一旦封禁减弱,真正的争夺,现在才刚刚开始。这源初寂灭之气,他志在必得!
张平以雷霆手段瞬间格杀两头强大寂灭兽,彻底立威,在这星渊核心之地赢得了一席暂时的安宁。他带着星岚在一根距离中心坑洞约千丈远的石柱基座旁坐下,这里相对开阔,既能观察全场,也便于应对突发状况。
星岚直到此刻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尤其是张平身后那尊模糊却威压天地的寂灭法相虚影,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让他对力量有了全新的认知。他不敢多言,默默坐在张平身后,抓紧时间调息,努力适应着此地几乎凝成实质的寂灭威压。
张平表面闭目调息,实则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覆盖着周围区域,密切关注着另外三方以及那些寂灭兽的动向,同时细细感应着九根石柱与中心坑洞的每一丝变化。
玄玑子见张平并无进一步交流的意图,便也重新阖上双目,背后太极图缓缓转动,与周围寂灭环境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似乎在借此磨砺自身道心。那黑袍修士则依旧笼罩在阴影中,气息诡秘难测,偶尔有细微的、仿佛啃噬骨头的声音从其袍袖下传出,令人毛骨悚然。金属傀儡则如同真正的死物般矗立不动,只有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显示其并非凡物。
时间在这片死寂而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约莫过了三日。
突然,九根通天石柱齐齐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柱身上那些流淌的古老纹路光华大盛,速度明显加快,仿佛某种运转周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中心坑洞中,那翻涌的粘稠暗金色能量如同沸腾般剧烈鼓荡起来,散发出的源初寂灭道韵陡然增强了数倍!但同时,那由九柱构成的环形封禁之力,也如同被拉伸到极致的弓弦,开始出现周期性的、细微的波动和衰减!
“时机将至!”玄玑子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黑袍修士周身空间扭曲加剧,一股阴寒的气息弥漫开来。
金属傀儡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骤然炽烈,体表符文依次亮起,灵能澎湃。
外围那些匍匐的寂灭兽们也纷纷躁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渴望,但它们依旧不敢过于靠近石柱范围,似乎对那封禁之力极为忌惮。
张平也长身而起,目光锐利地看向坑洞。他能感觉到,寂灭之心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顶点!那坑洞深处,不仅有精纯的源初寂灭之气,似乎还有某种东西在呼唤着他!
“封禁在减弱,但每次衰减仅能维持不到一个时辰!”玄玑子快速传音给张平,算是释放了一丝善意,也可能是为了后续可能的联手铺垫,“坑洞内并非坦途,有‘寂灭幻象’扰神,有‘归墟暗流’噬体,越往深处,源初之气越精纯,但也越危险!各凭本事吧!”
话音刚落,那黑袍修士率先动了!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烟丝,仿佛没有实体般,巧妙地绕过封禁之力最盛的区域,从一个相对薄弱的节点,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石柱环抱的范围,直扑中心坑洞!
几乎同时,那金属傀儡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体表符文形成一层坚固的护罩,硬顶着衰减中的封禁压力,如同炮弹般强行冲了进去!封禁之力打在它的护罩上,激起阵阵涟漪,却未能将其立刻拦下。
玄玑子见状,也不再犹豫,道袍鼓荡,背后太极图骤然扩张,清浊二气流转,将他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一步踏出,如同缩地成寸,也闯入了封禁区域。他的方式最为中正平和,似乎对这股封禁之力有着独特的理解,受到的阻力反而最小。
张平眼神一凝,不再迟疑。
“你在此等候,布下隐匿阵法,无论发生何事,不得踏入石柱范围半步!”他快速对星岚吩咐道,同时甩出几面阵旗,在星岚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防护隐匿阵法。
“是,前辈小心!”星岚连忙应道,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张平深吸一口气,寂灭元婴轰鸣,周身暗金光华内敛,却凝聚于体表三寸,形成一层极致凝练的护体罡气。他没有选择取巧,也没有硬闯,而是将自身寂灭道韵调整到与那石柱封禁、坑洞气息近乎同频的波动!
一步迈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那衰减中的封禁之力扫过他的身体,竟只是引起一阵轻微的涟漪,并未产生强烈的排斥!他就这样步履平稳,却速度极快地朝着中心坑洞走去,仿佛他本就是此地的一部分!
这一幕,让刚刚闯入封禁区域,正各施手段抵御幻象与暗流侵蚀的玄玑子三人,瞳孔皆是一缩!
尤其是玄玑子,他自诩道法玄妙,能一定程度上化解封禁,但像张平这般仿佛被“接纳”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此子……与这寂灭本源究竟是何关系?!”玄玑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张平无暇他顾,一踏入石柱范围,便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瞬间充斥起无数混乱的嘶吼、哀嚎、诱惑的低语!眼前景象变幻,时而浮现昔日修真界的繁华盛景,时而出现至亲好友惨死的幻象,时而又有无上功法、绝世仙丹的诱惑……这便是“寂灭幻象”,直指道心破绽,稍有不慎便会沉沦其中,神魂被寂灭同化。
同时,脚下虚空之中,不时会毫无征兆地涌出无形的“归墟暗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而上,疯狂吞噬法力与生机!
张平道心坚如磐石,识海中寂灭之心稳坐中央,散发恒定道韵,万般幻象皆如镜花水月,触之即碎。对于归墟暗流,他更是来者不拒,寂灭道体运转,反而将其中的寂灭能量汲取炼化,补充自身消耗。
他的速度最快,后发先至,很快便超越了那依靠傀儡之身硬抗的金属傀儡,与化作黑烟诡谲前行的黑袍修士几乎并驾齐驱,甚至隐隐超过了凭借太极图稳步推进的玄玑子!
越靠近中心坑洞,那股源初寂灭之气的吸引力就越强,同时幻象与暗流也越发恐怖。
黑袍修士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在幻象中吃了点小亏,身化的黑烟都黯淡了几分。金属傀儡的护罩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玄玑子头顶太极图旋转加速,脸色也凝重了许多。
而张平,虽也感受到压力倍增,但状态明显是最好的那一个!
终于,他第一个抵达了坑洞边缘!
低头望去,坑洞深不见底,其中翻涌的暗金色能量如同活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原始波动。在这里,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与体内不朽根须隐隐对抗、却又微妙互补的奇异韵律。
没有犹豫,张平纵身一跃,直接跳入了那充斥着源初寂灭之气的坑洞之中!
暗金色的能量瞬间将他吞没!
“他竟敢直接跳下去?!”玄玑子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按照他的推算,即便是封禁衰减期,坑洞深处的能量也狂暴无比,直接接触无异于自杀!
黑袍修士和金属傀儡也明显顿了一下,被张平这疯狂的举动所震惊。
然而,下一刻,他们感知到,张平的气息非但没有湮灭,反而在坑洞深处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稳定而有力地存在着,并且似乎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更深处……下沉!
他,竟然在主动吸收、炼化那源初寂灭之气?!
“疯子!”黑袍修士沙哑地咒骂了一句,但眼神中的贪婪与急迫也更盛,加速向前冲去。
玄玑子与金属傀儡也各施手段,拼命冲向坑洞边缘,他们绝不容许那最大的机缘,被一个后来者独占!
星渊核心的最终争夺,随着张平跃入坑洞,正式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