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园林里,晨光熹微,却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阴冷。张平盘坐如石,一夜的冒险与窥探所得,正在他冰冷的意识中飞速整合、推演。
湖州府的核心防御阵法频率、那因调兵而产生的细微能量迟滞点、各处明哨暗卡的分布规律、甚至沈墨卿那瞬间警觉的反应速度……所有信息交织成一幅立体的、动态的防御网络图。
硬闯,仍是下策。即便找到薄弱点,也必会陷入重围,暴露于沈墨卿和可能存在的其他高手围攻之下。
他需要一场更大的混乱,一场由内而外的爆发,让这张网从自己内部开始崩乱。
他的【恶意感知】再次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漫过城墙,掠过清晨开始苏醒的街道,扫过那些在高压下已然绷紧的人心。
恐惧、焦虑、猜忌、以及对严苛管制的不满……这些负面情绪虽然微弱,却如同干燥的柴薪,遍布全城。
只差一点火星。
而火星……往往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他的感知,最终锁定在了城西的漕运码头。那里是湖州府物资集散之地,三教九流混杂,也是巡风卫管控的重点区域。此刻,一队巡风卫缇骑正粗暴地扣押了几艘疑似“夹带私货”的粮船,与船帮苦力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双方情绪激动,火药味十足。
就是这里。
张平眼中寒光一闪。他需要放大这里冲突,但绝不能亲自露面。
他心念微动,【冥煞之臂】抬起,隔空对着码头方向,五指极其细微地一颤。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融合了“狂乱”与“龙煞”威压的诡异波动,跨越空间,精准地送入了那名带队扣押粮船的巡风卫小头目,以及船帮为首的那个彪悍舵手的精神深处!
码头上,正指着对方鼻子喝骂的小头目,突然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对方那张愤懑不平的脸变得无比可憎,每一句辩解都像是在挑衅他的权威!理智瞬间被点燃! 那船帮舵手同样感到一股邪火窜起,觉得官差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必须撕碎,所有的忍让都成了屈辱!
“妈的!给脸不要脸!全部锁走!”小头目赤红着眼,猛地拔出了腰刀! “弟兄们!官逼民反!跟他们拼了!”舵手咆哮一声,操起旁边的杠子就砸了过去!
冲突瞬间升级!而且是以最激烈、最无法挽回的方式!
“造反啦!” “杀官啦!”
呐喊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瞬间炸开!码头上原本还在观望的苦力、其他船工、甚至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地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冲突卷入其中!场面彻底失控!
混乱如同瘟疫,沿着运河迅速向邻近街区蔓延!
“不好!码头出事了!” “快!调人过去镇压!”
湖州府内的巡风卫和守军被惊动,急促的哨音和脚步声从各处响起,大量兵力被调往码头方向!
核心指挥所内,沈墨卿猛地睁开眼,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报!大人!码头区突发大规模械斗,船帮苦力与我方人员发生冲突,现已失控!” “混账!”沈墨卿一掌拍在案上,“必是那孽障搞鬼!立刻弹压!凡有趁乱滋事者,格杀勿论!其余各处岗哨,没有命令,严禁妄动!加强核心区域警戒!”
他强压下立刻亲自前往的冲动,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守着他认为最重要的核心。
然而,混乱一旦开始,便不再遵循任何人的命令。
张平要的就是这调虎离山,要的就是这内部生乱!
就在码头混乱达到顶峰、大量兵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
他动了!
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废弃园林中射出,目标直指湖州府城墙!并非之前潜入的河道,而是另一段看似守卫森严、实则因人员抽调而防御力骤降的区域!
速度提升到极致!【冥煞之臂】护在身前,【噬界幽域】高度凝聚,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晨雾的灰影!
“敌袭!!”城墙上的守军终于发现了这道快得不可思议的身影,警锣疯狂敲响!
箭矢如雨落下,却都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被那灰败的力场偏转、湮灭! 两道炽热的术法光芒从城墙塔楼射来,却被他【冥煞之臂】一拳轰出的、融合了“地缚”与“死寂”之力的灰暗拳罡直接击碎!
“拦住他!”一名留守的巡风卫百户怒吼着,带着数名好手从城头扑下,刀罡剑气交织成网!
“滚开!”
张平第一次发出了冰冷的声音!【冥煞之臂】猛地膨胀了一圈,表面石纹爆发出幽暗光芒,一拳向前轰出!
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引动了方圆数十丈的地煞之气!地面微微震动,一股沉重、晦暗、带着冥土气息的力量从大地涌出,加持于拳罡之上!
轰!!! 那刀剑之网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扑下来的巡风卫高手如遭重击,鲜血狂喷,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而那百户的刀罡斩在【冥煞之臂】上,只溅起一溜火星,反而被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崩裂,长刀几乎脱手!
“这是什么怪物?!”百户眼中闪过骇然之色!
就这片刻的阻挡,张平已如炮弹般冲至城墙下!他竟不攀爬,而是【冥煞之臂】直接插入了城墙墙体!
“裂!”
一声低喝!融合了地煞之力的恐怖力量爆发! 咔嚓!轰隆! 那坚固的城墙,竟被他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砖石四溅,烟尘冲天而起!
缺口之后,就是湖州府内!
张平身影毫不停留,直接从缺口冲入了城中!
“挡住他!绝不能让他进城!”百户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更多的守军和巡风卫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这可怕的入侵者堵死在缺口处!
“呵。”
张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进城的目的已然达到,岂会在此纠缠?
他根本不与这些杂兵纠缠,【冥煞之臂】左右挥击,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恐怖的死寂罡风,将拦路者如同稻草般扫飞!身形则向着之前规划好的、因码头混乱而防御空虚的街区猛冲!
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油脂之中!
他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试图阻拦的兵丁非死即伤!恐慌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
“魔头进城了!!” “快跑啊!”
百姓的哭喊声、士兵的怒吼声、建筑的倒塌声……与码头方向的混乱遥相呼应,整个湖州府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动荡!
核心指挥所内,沈墨卿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他还是低估了那“墟”的疯狂与强悍!竟敢用这种方式,硬生生撕开他的防线!
“启动城内所有困杀阵!封锁东、南、西三区!所有人员,全力围剿!务必将其绞杀在城中!”他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身影一晃,已亲自冲出指挥所,向着那肆虐的灰影方向扑去!
而此刻的张平,早已冲过了最初混乱的街区,身影在一处十字路口骤然停下。
前后左右,脚步声如雷,大量的军队和巡风卫正在合围!空中,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急速逼近!其中一道,冰冷锐利,正是沈墨卿!
天罗地网,似乎终于要收口了。
张平却缓缓抬起头,看向左侧那条通往城西贫民区的、狭窄而肮脏的巷道。
在他的计算中,那里是阵法能量流转的一个微小迟滞点,也是通往城外另一条废弃水路的捷径。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弧度。
沈墨卿,你终于来了。
但你想围住的,只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影子。
他的身影猛地一折,如同鬼魅般射入了那条狭窄巷道,瞬间消失不见。
当沈墨卿带着滔天杀意赶到十字路口时,只看到一地狼藉和惊慌失措的士兵,哪里还有张平的影子?
只有那狭窄巷道深处,传来一声墙壁被暴力破开的闷响,以及远去的、若有若无的水声。
“追!!”沈墨卿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陷入混乱的湖州府。
然而,他知道,最好的围杀时机,已经错过了。
那“墟”,已然如同滑不留手的毒鱼,再次遁入了深水之中。
而这一次,它是在自己的严防死守之下,硬生生撕开防线,闯入城内,又扬长而去!
这对沈墨卿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挫败,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湖州府之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