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葱回来坐下后没多久，陈默就站了起来。
如今的他，和刚来收容所时那个落魄颓唐的样子，已是判若两人。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身上是合身得体的新衣服，整个人透着一股阳光和自信。
他拎着一瓶啤酒，走到王大力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大力，”陈默的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当初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看向众人，“我，一个写了三年书，越写越扑街的废物，最后混到只能去送外卖。要不是大力把我忽悠……不对，是介绍到咱们梦想收容所……”
“我现在，估计还是白天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对着空白文档发呆，晚上高峰期出去跑两单外卖，挣个饭钱。”
“哪里能拿到飞鸿中文网一百五十万的保底大神合同？更别说跟我暗恋了三年的校花在一起了。”
“这一切，都得谢谢我大力哥！”
他举起酒瓶，重重地和王大力的瓶子碰了一下。
“大力，咱兄弟俩不说那些矫情的。我默子能有今天，全靠你。以后有任何事，你一个电话，我要是皱一下眉头，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妈的，说这个干啥！”王大力眼眶也有点红，举起酒瓶，“干了！”
两人仰起头，同时将一瓶啤酒吹干。
“好！”
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和掌声。
陈默跟王大力是他们收容所中最早开始送外卖的。
后来的王斯葱、张成功能去送外卖，多多少少跟他们有关。
喝完酒，陈默又把目光转向刚回到座位上的王斯葱。
“葱少，恭喜了！”
王斯葱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瓶，“行了，一切都在酒里。以后叫你出来喝酒，你小子要是敢不来，别怪我跟大力不客气。”
两人隔着桌子，一饮而尽。
最后，陈默走到了林宇面前。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郑重地，深深地向林宇鞠了一躬。
“林总……”
林宇端起面前的啤酒杯，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你小子，包月工位还没办呢。明天记得赶紧补上。”
他喝了一口，又补充道：“另外，你的书成绩这么好，后续影视版权、游戏版权什么的，肯定有公司找上门。需要经纪人的话，随时找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才是他认识的林总。
接下来站起来的，是年纪最小的张小北。他端着一杯酒，脸颊微红，有些拘谨。
“林总，各位大哥、大姐。我应该是咱们这里面最小的。”
“在我爸妈眼里，我一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除了打游戏，啥也不会。”
“直到我来了咱们梦想收容所……”
“我嘴笨，也不会说啥好听的。啥也不说了，我敬大家一个！”
说完，他仰头就把一杯酒灌了下去。
“来，咱们都敬小北一个！”众人纷纷举杯。
气氛正好，赵德柱顺势站了起来。
“这里面，除了张哥，就数我年纪最大了。三十五岁，被公司‘优化’。”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
“房贷、车贷、奶粉钱，老婆在家没工作，专心带孩子。压力全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当时海投简历，结果呢？人家一看我这年龄，要么已读不回，要么直接说，我们这岗位不适合您。”
“那一刻，我真想找个天台一了百了。可我没那个胆子啊，我就这么走了，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多亏看到了林总那个……朴实无华的广告。”
赵德柱拎着酒瓶，走到了林宇面前，主动给他倒满了酒。
“我当时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跟我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姑娘，你们也听说了，叫李小琴。”
“她父母逼她回老家相亲，过安稳日子。小姑娘不甘心，也跑这儿来了。”
“说实话，我跟李小琴刚来的时候，可不像后来大家这么和谐。”赵德柱的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那时候，公司里就俩人，林总，还有大力。”
“我俩当时就认定，这地方，百分之百是个骗子窝。林总是骗子头，大力就是他请来的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来了精神，连李曼都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当时那个场景，你们是没见到。”赵德柱越说越来劲，“那是我跟李小琴来收容所的第二天。我因为前一天接了个私活，熬夜写代码，半夜还得起来给孩子冲奶粉换尿布，几乎没合眼。到了收容所，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头昏昏沉沉的。”
“结果大力可好，他一进门，‘啪’一下把五十块钱拍在林总桌上，然后抄起扫帚就开始打扫卫生，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的，那叫一个龙精虎猛！我跟李小琴当时都看傻了。”
“我俩心里就一个念头：有病吧？交了五十块工位费，不想着怎么赶紧干活回本，在这儿打扫卫生？演，接着演！这托也太敬业了，就是想让我们觉得这收容所氛围好，赶紧掏钱。”
“后来，大力看我一副要猝死的样子，就特热情地跑到我面前，说，‘赵哥，你试试超级可乐，我之所以这么精神，就是因为喝了那个！’他指着林总桌上那罐可乐，眼睛都在放光。”
“那一瞬间，我跟李小琴对视一眼，心里更加肯定了。得，这托开始走流程了。又是打扫卫生又是上蹿下跳的，搞了半天，就是为了证明超级可乐的效果，然后忽悠我买。”
“当时我心里都无语了，心想这俩骗子，为了忽悠我们一瓶可乐钱，也太认真了吧？”
“可我实在是太困了，眼皮子都快粘一块儿了，代码一个字都写不进去。最后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老子今天就看看你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心态，花了十块钱买了一罐。”
“结果……你们都知道了，那玩意儿哪是可乐，简直是神仙水！”
“后来，我那台从二手平台淘来的破笔记本，干活的时候卡得要死。林总又溜达过来了，说可以试试他们的超级路由，说得天花乱坠，保证我那破电脑连上之后比新买的还流畅。旁边的大力又开始搭腔，说他手机连上之后，看视频都不带缓冲的。”
“我当时那个脑瓜子嗡嗡的，心想又来了，这连环套使得，还真挺溜。但没办法，活儿催得急，还是又花了十块钱。”
“结果，一连上，我那破电脑直接起飞了！”
“哈哈哈哈！”
赵德柱话音刚落，桌上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一向矜持的李曼，都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在刚来到这个梦想收容所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有过和赵德柱、李小琴一模一样的经历。
而每一次，站在他们面前，热情地、真诚地、用自己“亲身经历”来向他们推销各种神奇产品的，都是那个憨厚老实的王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