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线索就这么断了。
对方的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想象。
“殿下，这……”陈风的声音有些干涩，“现在该怎么办？”
萧炎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怎么办？”他踱步到王福的尸体旁，“他这么急着灭口，恰恰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
“一个能让慈宁宫的掌事嬷嬷听命，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薛莹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王福的尸体，“牙槽里藏的毒，见血封喉，是死士专用的封喉散。”
她站起身，看向萧炎，“能用这种东西的，绝非普通角色。”
萧炎用丝帕擦了擦手指，“看来，本殿这位皇祖母，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关心我。”
“生怕我活得太久，碍了某些人的眼。”
陈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萧炎的嗓音恢复了惯有的慵懒，“王福暴病而亡，厚葬了便是。”
“今晚的事，任何人不得再提。”
“是。”
陈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只能如此。
他招呼侍卫将王福的尸体抬了出去，殿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薛莹莹看着萧炎，“后面你打算如何？毕竟那可是……”
萧炎嘴角扯过一丝嘲讽，“皇祖母一向不喜我，若非父皇非要立我为储，只怕是她连见我一面都不愿。”
“她眼里只有李家的荣誉，而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诞下的皇子。”
“皇祖母如此疼爱本殿，本殿自然要去好好孝敬她一番。”萧炎的笑容加深，“顺便，也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薛莹莹的呼吸一滞，她瞬间明白了萧炎的意图。
他这是要……
亲自去闯龙潭虎穴！
“你要去慈宁宫？”
陈风正好处理完事情从殿外进来，听到这话，吓得差点腿软。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拦在萧炎面前，脸上满是惊恐。
“殿下，万万不可！慈宁宫现在就是个虎狼窝，您这么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殿下，您这是要去送死啊！”
萧炎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阎王爷想收本殿，也得问问本殿同不同意。”
陈风自幼陪在萧炎身边，自然是看见了他的不容易。
后宫争储本就腥风血雨，若非上一次命大，只怕他早就死在那山洞里。
李家那位与太后沆瀣一气，想保住李家根基。
若非这些年萧炎手段狠厉，早就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了。
如今本就处境艰难，再以身冒险，简直就是送命！
萧炎目光灼灼，“薛莹莹，你可愿意再帮本殿一次？”
薛莹莹眼神复杂，这件事恐怕再往后便牵扯到了易储之事，再难脱身。
萧炎以身入局，她可瞒天过海，若是事情败露，便是死路一条。
罢了，如今就算是不帮他也会被皇后一派盯上，不如赌一把。
薛莹莹点了点头，“我有一法子，可让殿下暂时看起来与将死之人相差无几，不过最多能称三日，三日后喝下我的血就可解毒。”
又是毒。
陈风拦在萧炎面前，怒斥，
“薛姑娘，殿下的身子如今已经经不起折腾，难道你还要由着他胡来不成！”
“陈风。”萧炎启唇，“这是最好的机会。”
陈风看见他沉默的脸色，便知道已经无法扭转，只能让开。
薛莹莹打开自己那个黑色的药箱，从里面取出几样瓶瓶罐罐。
她的法子无非就是用毒让耗尽萧炎的气息，无论是谁把脉都是死脉，大罗神仙都难救。
太后便趁此放松警惕，狐狸尾巴也会漏出来。
铜镜前，萧炎懒洋洋地坐着，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一种特制的药粉，混着草药汁液，被她用指腹一点点晕开。
很快，他原本只是有些苍白的脸色，便呈现出一种久病缠身的模样。
薛莹莹又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在他的几个穴位上轻轻刺了一下。
“一个时辰内，你的脉象会变得极为微弱紊乱，与毒发攻心的症状一般无二。”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嘱咐，“千万记得，不能超过三日，否则……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两人的距离极近，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痒。
萧炎透过铜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薛莹莹，你舍得我死吗？”
薛莹莹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
萧炎低低的笑着，“放心，本殿定会大难不死，绝不会辜负你这一番心意。”
薛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匆匆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出发了。”
萧炎看着她微红的耳根，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陈风早已备好了软轿，候在殿外。
当他看到萧炎走出来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若不是那身形和眉眼还能辨认，“殿……殿下……”
“本殿还没死呢。”
萧炎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由内侍扶着，颤颤巍巍地上了软轿。
薛莹莹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宫女服饰，混在随行的队伍里，低着头，毫不起眼。
软轿一路摇摇晃晃，最终在慈宁宫门前停下。
慈宁宫内，身着深色掌事宫装的老嬷嬷迎了出来。
她看到萧炎的模样，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恭敬。
“殿下万安。太后正在殿内礼佛，听闻您来了，特意让老奴出来迎您。”
“有劳嬷嬷了。”
萧炎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他所有力气。
皇太后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萧炎在内侍的搀扶下，行至她面前，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听说你近些日病的不轻，皇帝都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怎么还过来了？”
太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脸上也看不出悲喜。
萧炎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薛莹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孙儿听闻，徐神医所说的蛊术，九死一生。”萧炎喘着气，“孙儿想着，若真有个万一，总要……总要再来见皇祖母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