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粗哑的叫声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不停响起。
惨白的月色下,树木扭扭曲曲,枝桠像是痉挛的鬼爪抓向天空一般,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投下一片片狰狞又扭曲的阴影。
浓雾渐起,忽然间从天洒落一片纸钱,“阴人上路,活人回避!”
声音清亮,实在和阴暗诡谲的夜晚很是不相称。
听澜边撒着纸钱边轻喊着,身边是阿山,不时从布包里抓一把纸钱洒出去。
身后则是跟着两个身形僵直,只是跟着他的脚印一蹦一跳地往前蹦跶着。
正走着,听澜忽然往前蹦了一下,阿山则是脚下一顿,长腿一跨,往前行了一大步。
而听澜身后的“两人”则是跟着蹦跶了一下。
“哎呦!”
一声痛呼让听澜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人”也立时停了下来。
听澜拿出一个手电筒走过去,看着地上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挑眉道:“出来吧。”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掌忽然攀住洞口,听澜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个黑影从里面蓦地窜出来。
阿山眉头轻皱站在听澜身边看着那个“大黑耗子”。
听澜手里的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大晚上的,脸上带着一副能遮半张脸的墨镜不说,就连身上穿的都是一个黑色的皮夹克。
只是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好,皮夹克上被利刃刮破不说,有的地方还沾染了些血迹。
“哎哎哎,你往哪儿照呢?往人眼睛上照你缺不缺德?”黑瞎子抬手挡在墨镜前。
“我缺德也没有你缺德,大晚上没事干挖人家坟,你小心霉运缠身!”听澜冷笑,他收了手电筒转身就要走,电光不经意间扫过阿山的脸上。
“哑巴?”黑瞎子看见了阿山心中惊讶,几步就到了他面前。
阿山淡淡暼了他一眼就去查看那两位“客人”有没有受惊。
“得,你这是又失忆了。”黑瞎子一看见他眼里的陌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又?”听澜停下要走的脚步看过去,“你认识阿山?”
黑瞎子听着他的称呼墨镜下的眉头就是一挑,“阿山?这名字还挺朴实。哑巴,你真不记得自己叫啥了?”
阿山转头看过去,平静无波的眼睛落到他身上。
黑瞎子走过去胳膊一抬就要搭在阿山的肩膀上,不曾想阿山一个侧身就避开了他的手。
黑瞎子也不介意,“你叫张起灵,外号哑巴,咱俩是朋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忘了就忘了。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亲兄弟明算账,你还欠着我五百万可不能忘了。”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疯话!我看你是故意趁着阿山什么都不记得故意骗他的钱!”
张起灵?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听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年纪大了,前世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听澜没有再想,转头对阿山说道:“阿山,此人行事鬼祟,说话轻浮,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看着就猥琐,他的话不要信,我们走。”
阿山听话地点了点头,从斜挎布包里抓出一把纸钱洒出去。
黑瞎子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猥琐?谁不说黑爷我风流倜傥,年纪轻轻的,眼神就这么不好使!
听澜白了他一眼,摇晃了下手里的铃铛,转身道:“阴人上路,活人回避!”
看着两个躯体僵硬的“人”一蹦一蹦地往前跳,黑瞎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赶尸?没想到现在还有赶尸匠。”
墨镜下的眼珠子一转,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跟了上去。
阿山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而且后看向听澜。
听澜道:“没事,跟着就跟着了,他身上阴气重,也不算冲撞了客人。”
“你对他可有印象?”他问道。
阿山仔细想了想,“似乎熟悉。”
“也许你失忆之前还真认识他。”听澜道,“记忆的事情不着急,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你自己就记起来了。”
阿山点无声点头。
天际微微露出一抹白,山间的晨雾带着一抹微蓝将整座山林都笼罩其中。
听澜看着前面的一条小路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黑瞎子凑到阿山身边,“哑巴,你让我也洒一次。”
阿山侧眸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黑瞎子却觉得他们什么都说了。
这次送的客人在他乡客死,家里人想要他们回来落叶归根。只是现在的人对死人觉得晦气,不愿意拉着尸体上路。
村里人没有办法,只能请一个先生,也就是听澜帮忙将人给赶回来。
将人送到,入了棺送了葬,听澜拿着报酬带着阿山和自来熟的黑瞎子往回赶。
“还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我叫黑瞎子。”黑瞎子笑道。
“黑瞎子?”听澜看着他脸上的墨镜点头,“还挺贴切。”
黑瞎子摸了摸脸上的墨镜,“我也觉得。”
他没说什么道上给的名号的话。
“贫道道号浮云,俗家名听澜。”听澜说道。
“浮云道长好。”黑瞎子脸上的笑容被墨镜遮挡大半,只露出一嘴大白牙。
“没想到浮云道长年纪轻轻的,就精通赶尸术。”
隔着墨镜,他看见眼前之人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粲然如星。身上沉静的气质让他宛如隐在山间的一株盛开的桃花,虽盛放,却清然。
黑瞎子很少觉得一个男人漂亮的让人心惊,至少京城那朵海棠花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人。
听澜翘起唇角,“天赋好,你羡慕不来的。”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道长这是要回去了?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不行。”听澜还没有说话,阿山就开口拒绝。
黑瞎子惊讶问道:“为什么?”
阿山道:“骗子。”
他还没有忘记黑瞎子说他欠了五百万的话。
黑瞎子嘴里的话顿时就被卡住,半晌儿后才道:“大不了瞎子我吃点亏,不要你的钱还不行。”
他看向听澜:“道长?我最近犯太岁,正想找个道观上上香拜拜,去去身上的霉运。”
听澜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确实该去拜拜。”
黑瞎子透过墨镜看过去,总觉得自己被眼前这双眼睛看了个通透。真是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