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顶端的那道身影一动未动,可柳摇掌心的归墟剑断刃却震得发麻。冰晶瓶紧贴胸口,玉简的震动已不再是单纯的共鸣,而是像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撞击,每一次都牵动眉心金纹灼烧般的刺痛。
她没抬头看苏灵,只低声喝:“压住他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灵指尖银针疾射而出,三枚寒光没入前方沙地,几乎同时,三名灰袍人身体猛然一僵,眼底翻涌的黑气被一股清冽之气逼退。他们跪倒在地,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额角渗出带着暗红的冷汗。
“不是失控。”苏灵咬牙,“是有人在用印记抽引他们的魂力。”
柳摇猛地将冰晶瓶按在眉心,一股冷意直贯识海,体内残存的剑魂之力倾泻而出,硬生生将金纹躁动压下三分。她抬眼盯住远处那道背影,声音冷如霜刃:“你献祭的是什么?”
那人依旧背对着众人,抬起的手掌缓缓翻转。一道暗红光流自掌心垂落,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凝成细丝,缠绕向那扇灰金符阵封锁的大门。门上符文应声而动,原本静止的血丝状纹路开始游走,如同活物般重新排列,整座封印发出低沉的嗡鸣。
灰袍首领双膝一软,跪倒在沙中,嗓音嘶哑:“他说……他在喂门。”
“喂?”柳摇冷笑,“这门吃的是命,不是祭品。”
她不再迟疑,转身看向苏灵:“静识镜能撑多久?”
“一刻钟内,我能看清符文流转规律。”苏灵取出一枚青玉小镜,指尖缠绕淡青医气注入其中,镜面泛起微光,“但它需要稳定灵力支撑,一旦中断,反噬会伤及神识。”
“够了。”柳摇解下腰间布条,将断刃绑在右腕,左手抽出古籍残页摊开于地。纸面焦痕斑驳,中央环形阵图边缘的弧线在风中微微颤动。她以指尖划破左手手腕,鲜血滴落,顺着残页上的线条蔓延,竟与玉简投射出的金纹虚影隐隐重合。
“九宫逆回,每轮偏移一度。”她盯着血迹走向,迅速判断,“静识镜映出来的轨迹,是不是每次震荡后顺时针偏移?”
苏灵凝神注视镜面,点头:“对,第三、第六、第九次震荡时,偏移幅度最大。”
“那就等第三次。”柳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七名灰袍人,“你们要破契,就得用自己的血画印。我不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这里,但若现在退缩,你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灰袍首领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透着决然。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前沙地,其余六人相继跪倒,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勾勒出断裂石碑上的残符。七道血痕蜿蜒向前,最终汇入柳摇以剑尖划出的弧线之中。
刹那间,整座符阵剧烈震颤。
灰金光芒由炽烈转为黯淡,门缝处的空气扭曲起来,阴风自缝隙中扑出,带着腐朽的气息。那道封闭已久的门,竟缓缓裂开三寸。
“走!”柳摇低喝一声,率先侧身挤入门缝。
脚踏实地的瞬间,一股沉重威压迎面撞来,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胸口。她踉跄一步,归墟剑横扫而出,剑气逼退迎面袭来的黑雾。那雾气触地即蚀,砂石发出刺耳的嘶响,迅速化为焦灰。
苏灵紧随其后,袖中银针疾射而出,钉入两侧墙壁的符点位置。针尾轻颤,一圈淡青光晕扩散开来,暂时稳住了局部空间的扭曲。她喘息着靠向墙边,指尖医气未散,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波冲击。
七名灰袍人鱼贯而入,迅速背靠墙壁列成守望阵型。灰袍首领手中紧握石碑碎片,眼神死死盯着门内深处——那里一片昏暗,唯有四壁刻满扭曲符文,幽光浮动,似有生命般缓缓呼吸。
地面镶嵌着断裂的锁链残骸,锈迹斑斑,延伸向中央一条深不见底的血色沟壑。沟壑边缘,隐约可见几具枯骨,早已被时间磨平轮廓。
柳摇站在最前方,归墟剑横于身前,眉心金纹仍有些许余热未散。她环视四周,声音压得极低:“所有人收敛气息,不得触碰任何图腾。我们不是来闯关的,是来斩根的。”
苏灵默默点头,双生冰阵悄然运转,将己方八人的气息缠绕压制,避免再引动封印波动。她目光扫过墙壁上的符文,忽然发现其中一处图案与古籍残页上的“断契”之印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一道逆向回旋的刻痕。
“这个符号……”她刚要开口。
柳摇突然抬手制止。
她的耳朵微微一动。
门内深处,传来窸窣之声。
不是风,也不是沙,更像是无数细小肢体在粗糙地面上爬行,缓慢而持续地逼近。那声音并不响亮,却让人心底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苏醒。
“闭气。”柳摇低声下令,归墟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前方幽暗。
她脚步微错,将苏灵挡在身后半步,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再次取出冰晶瓶。玉简安静了许多,可瓶底裂纹仍在延伸,一丝极细的金光从中渗出,映照在她冷峻的侧脸上。
灰袍首领靠在墙上,嘴唇微动:“它知道我们进来了。”
“不是‘它’。”柳摇盯着那片黑暗,声音冷了下来,“是‘他们’。这座门不是封印邪物,是在养东西。”
话音未落,前方沟壑边缘的一截断链突然轻颤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所有嵌入地面的锁链残骸,都在微微震动。
苏灵瞳孔一缩,指尖银针蓄势待发。
柳摇没有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动手再动。”
她缓缓迈出一步,归墟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那痕迹恰好切断了一道隐匿于尘埃中的符线。
整个空间骤然一静。
下一瞬,黑暗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