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看人过于可怜,只得闭上嘴。
他可不想又把人说哭了。
很麻烦。
谢昭哭完了,就抱着江逾白一动不动的,那双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逾白的侧脸看。
谢昭的眼泪实在太多了,染湿了自己的发丝不够,还把江逾白的发梢都弄湿了。
江逾白觉得黏糊不舒服,于是理了下自己的发丝,顺手把糊在谢昭脸侧的发丝给扫开。
“腿还疼吗?”
【一点点。】
“你还要抱多久?”江逾白颇为好脾气地问。
谢昭也不知道自己要抱多久,可能是一直,毕竟他现在确实不愿意撒手。
江逾白见小哑巴没反应,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要坐一下 你别抱这么紧,很热。”
谢昭听话地把人放松了一点。
等江逾白坐到椅子上,这样面对面抱的姿势似乎一下子怪异了许多。
江逾白不由皱眉。
他想了想,抱着小哑巴换了个姿势,让谢昭侧坐着。
可还是很怪。
江逾白还想尝试别的姿势,可谢昭就不情愿了,以为别人要赶他走,就红着眼睛雄赳赳气昂昂坐那,不给搬弄。
捣鼓几下,江逾白也是想明白,不管怎么样抱都很怪异,他还是别折腾了。
屋里安静了会儿,江逾白拿起桌上的纸和笔,给谢昭。
“那两个人怎么回事?”
谢昭哼哼唧唧,拿起笔愤愤写:“他们非说我的小菜地是他们的,要抢走。”
江逾白愣了下,他一直以为是那两个人要来抢青菜来着。
人家门口的菜地都能抢?
脑瘫吧?
谢昭仰头,见江逾白不回话,又埋头写:“他们说那地是他们借给我家的,现在要收回来,怎么可能呢?这地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啊。”
世代相传就是夸张的了。
但用脚想也知道,那地是小哑巴的啊。
以农为本的时代,再加上以前的生活水平,谁会这么好心借地给别人种?
况且那两个人看着也不好心。
谢昭:“你说他们是不是就是想坑我?”
“我已经被坑了几次了,早就长教训了!”
还被坑好几次?
江逾白脑海里闪过当时谢昭拼命保护小菜地的画面,呼吸不知不觉急促了些。
谢昭:“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坏!”
江逾白低头看了眼谢昭,然后说:“是很坏。”
谢昭:“真的是气死我了!”
江逾白见谢昭真气鼓鼓的,想了想,用不太像安慰的语气说:“你不要太生气。”
谢昭抿起唇,慢吞吞写:“你可以拍拍我的背让我消消气吗?”
江逾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文字逗笑,顺从般拍拍谢昭的背,“小画家消消气。”
好了,谢昭是一点都不好意思气了。
谢昭装了会儿鹌鹑,然后又开始和江逾白控诉那些人的恶劣行径。
这事江逾白了解了一晚上,再稍微一查,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故事。
事情得追溯到谢昭小时候。
原先谢昭在远处的田里都是有地的,但那时候他太小,不知道这回事,知道了也种不过来。
那年代土地就是就是黄金,有人看谢昭还是个小娃子,无父无母了,就想找他借地种种。
甚至有的人都不问,直接圈了一小块种庄稼。
后来他们发现谢昭什么都不懂,方式便从一开始客气地哄骗变成理所应当地拿走。
等谢昭慢慢长大,加之那些人越来越过分,连谢昭屋后的地都夺走了,谢昭就发现不对了。
可他要反抗的时候,也没人会畏惧他了。
他无依无靠,不懂法,也没有土地承包证之类的东西,甚至不大知道有警察这类人,不可能不吃亏。
再者捞谢昭的土地的人不是一两个,而是一群人。
就算有人觉得谢昭可怜看不过去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但也不会真的有人会去干这种“背叛”大家伙的事。
同理,这件事情上哪怕谢昭主动寻求帮手,也得不到帮助。
小哑巴真的就只能吃哑巴亏。
但谢昭还算看的开,虽然极其讨厌失去,但那些地确实已经失去了,拿不回来了,他也还活的好好的,就不再去想那些事。
珍惜当下,保护好门前最后一片小菜地。
大哭过的谢昭很嗜睡,吃晚餐的时候就哈欠连天,洗完澡躺床上就睡了。
都不等江逾白了。
江逾白洗漱完,在床前看着谢昭站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
他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才上了床。
固定程序,谢昭要缩着身体往江逾白身旁拱。
江逾白把手随意搭在谢昭背上,指尖在发丝上穿过。
他想或许他还是不能很好地理解为什么小哑巴这样笨,并且可以一再退让。
但在了解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也很难说出或者产生出责怪谢昭的想法。
大概是生存理念和生活态度不同罢了。
如果是他被这样欺负,他肯定要闹个大的。
拿着把刀,把那些人种的庄稼全砍了,再拿着刀和那群人拼命。
结果无非两种,他死掉,或者别人对他退避三舍,视他为疯子,再也不敢惹他。
哪种结果江逾白都能接受。
而谢昭只想温和地、平淡地、好好地活着,哪种激烈的后果他都不希望看到。
江逾白觉得谢昭扭捏,打人还要瞻前顾后怕对方受伤太过。
可转念一想。
毕竟谢昭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很天真单纯的又要热心肠的人。
不然江逾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堪称无忧无虑地躺在这里。
但凡换了个人,他都会打起十二分警惕。
好吧,有时候有些东西存在就是有着存在的道理。
谢昭不是这样的谢昭,那么从许多层面上来说,谢昭就不存在了。
江逾白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他需要想办法保障小哑巴的权益,至少要拿回小哑巴家后边的地吧?
这件事情可想而知得有多麻烦,甚至闹大了,他被发现的危险性也很高。
可江逾白还是决定去做。
倒不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为了自己。
那群人这么嚣张,可别到时候小哑巴的房子都被抢走了。
那他住哪里?
第二天早,江逾白是被热醒的,心里有点烦躁。
他看着屋顶,心想怎么样才能让家里不知不觉多出一部空调。
身侧的谢昭类似于梦呓般,突然很轻微地哼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