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沙海的惊天爆炸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张小凡与“破晓之刃”小队残部带着一身伤痕与难以磨灭的记忆,艰难地返回了曦光城。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英雄的凯旋,而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压抑的气氛。
精灵王凯兰崔尔在王庭举行了正式的封赏仪式,高度赞扬了张小凡及小队成员英勇无畏、破坏召唤阵、挽救精灵国度于危难的巨大功绩。奥莱恩、莱戈拉斯等人均获得了晋升与厚赐,牺牲的战士被追封为英灵。表面上,一切荣耀归于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
但张小凡敏锐地察觉到,王庭之上,那些赞美的言辞背后,目光却更加复杂。尤其是在提及他以魔骸“寂灭”自毁为代价,最终阻断召唤仪式时,大长老阿拉贡及其追随者眼中闪过的,并非纯粹的庆幸,而是一种深藏的、如释重负般的冷意。
魔骸,那尊带来无数争议与恐惧的上古凶物,终于“自我毁灭”了。对保守派而言,这或许比摧毁召唤阵本身更值得庆幸。
仪式结束后,真正的暗流开始涌动。
首先是关于战后资源分配与防御重点的争论。以格罗夫将军为首的军方,要求趁黑暗精灵受创、召唤阵被毁之机,加大投入,组建更强大的军团,主动清剿葬骨沙海残余势力,并寻找方法彻底封印或净化“归寂之痕”。他们主张,危机并未解除,只是延缓,必须抓住主动权。
而大长老阿拉贡则坚决反对。他认为,此次行动虽然成功,但也充分证明了黑暗精灵的疯狂与“归寂”力量的不可控。曦光城在此战中消耗巨大,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巩固现有防线,尤其是加强王城结界的强度,以防备黑暗精灵可能发起的报复性袭击。他反复强调,“归寂之痕”是自然(或者说超自然)的灾难,非人力可轻易干涉,盲目激进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双方在御前会议上争论不休,互不相让。精灵王凯兰崔尔虽然倾向于未雨绸缪,但大长老一派在元老会中根基深厚,代表着相当一部分古老家族和传统势力的意愿,他们的阻力不容小觑。
其次,争论的焦点,无形中再次绕回到了张小凡身上。
尽管功绩卓着,但他操控魔骸、最终导致其自毁(在阿拉贡等人的描述中,隐隐有“失控”的暗示)的行为,以及他自身那神秘莫测、能吞噬归寂之力的“混沌”力量,都成为了保守派暗中攻讦的靶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调,开始在高层某些小圈子里悄然流传。即便月祭司艾莉丝多次公开力挺,强调张小凡的贡献与可靠,也无法完全消除那份根深蒂固的疑虑与排斥。张小凡带来的变化太快、太剧烈,打破了精灵族千万年来的平静与传统,这让许多习惯了固有秩序的精灵感到不安。
这一日,张小凡正在居所调息,试图修复在漩涡中受损的神魂,并进一步炼化体内那丝更加凝练的“归寂”道则(得益于最后冲入召唤漩涡的冒险)。奥莱恩前来拜访,脸色不太好看。
“张老弟,情况有些不对劲。”奥莱恩压低了声音,“军方提交的关于扩建‘破晓之刃’编制、并由你担任总教官的提案,在元老会被搁置了。大长老他们以‘资源有限’、‘需优先保障基础防御’为由,迟迟不予通过。”
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平静,仿佛早已预料:“他们是在限制我的影响力。”
“不仅如此。”奥莱恩语气带着愤懑,“我收到风声,阿拉贡正在暗中推动一项决议,要求对所有‘非精灵体系’的强大力量载体——包括你,以及未来可能发现的任何类似存在——进行‘风险评估’和‘契约禁锢’,美其名曰‘确保曦光城绝对安全’!”
契约禁锢?张小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几乎是将他视为需要防范的器物或魔兽了。
“陛下和大祭司的态度呢?”他问道。
“陛下还在权衡,大祭司自然是坚决反对的。但阿拉贡在元老会势力很大,如果他一意孤行,联合其他保守派长老强行推动,即便陛下也难以完全否决。”奥莱恩忧心忡忡,“而且,我怀疑他们不仅仅是想限制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他们可能想借此机会,削弱陛下和大祭司的权威,收回一部分因应对危机而下放给军方的权力。你,只是他们权力博弈中的一个筹码和突破口。”
张小凡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下方沐浴在阳光下、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阴霾的曦光城。精灵族的内部,远比外部的敌人更加错综复杂。
他并不贪恋权势,但深知若被束缚手脚,甚至被排挤打压,不仅无法应对黑暗精灵卷土重来的威胁,更可能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需要力量,也需要话语权。
“奥莱恩,”张小凡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
“第一,尽可能搜集黑暗精灵近期动向的一切蛛丝马迹,尤其是关于他们是否还在尝试收集时痕碎片,或者有其他备用计划。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明白!第二件呢?”
张小凡转过身,目光深邃:“第二,以我的名义,邀请格罗夫将军,以及所有认为应当主动出击、彻底解决‘归寂之痕’威胁的军方将领和务实派长老,明日傍晚,于城外铁木林边缘的‘观星台’一叙。注意,务必隐秘。”
奥莱恩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他明白了张小凡的意图——这是要绕过僵持的王庭,直接联合所有主战的力量,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逼宫,或者说,另起炉灶!
“好!我立刻去办!”奥莱恩兴奋地领命而去,他早已受够了保守派的掣肘。
看着奥莱恩离去的背影,张小凡轻轻摩挲着指尖,一缕灰白色的、蕴含着归寂意韵的气息悄然流转。
权力之争?他并无兴趣。但若这权杖的指向,关乎生死存亡,关乎道途前路,那他也不介意,亲手将其握入掌中,或者……将其折断,重塑。
风暴,从未远离,只是从葬骨沙海,转移到了这看似祥和的曦光王庭。而张小凡,已然准备踏入这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