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之间,月光如水。
只有大祭司泰拉莎与张小凡两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泰拉莎没有坐在她的位置上,而是与张小凡相对而立,那双能映照灵魂的眼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注视着眼前这个看似虚弱、却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异族青年。
“凡,或者……我该如何称呼你?”泰拉莎缓缓开口,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回荡,“从你降临曦光城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上就笼罩着迷雾。远超学徒的感知,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匪夷所思的‘潜能爆发’,甚至能引动天雷,干扰地脉……这些,绝非一个意外流落的异界旅人所能拥有。”
她没有疾言厉色,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张小凡的心头。她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知道任何多余的掩饰在此时都已苍白无力。他抬起头,迎上泰拉莎的目光,眼中的“虚弱”与“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平静。
“大祭司明鉴。”他的声音不再刻意模仿精灵语的生涩,变得流畅而沉稳,“我确实并非普通的流落者。我名张小凡,来自一个名为‘人间界’的遥远世界,乃是一名求索大道的修行者。”
他选择性地坦白部分真相。隐瞒已经不可能,但完全的暴露亦是死路。他需要塑造一个足够震撼、却又不会引来立刻敌视与恐惧的身份。
“修行者?”泰拉莎微微蹙眉,这个词汇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结合张小凡的表现,她能理解其含义——追求力量与知识超越凡俗的存在。
“是的。”张小凡点头,开始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在我所在的世界,我曾因缘际会,触及了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本源——‘混沌’。这种力量包容万物,演化生灭,但也因此难以掌控。我在一次尝试突破自身瓶颈时,引动了不可控的空间风暴,这才意外坠入青森之界。”
他将自己强大的根源,归结于对“混沌”之道的修行,并将降临此界的原因解释为修炼意外。这既解释了力量的来源,也淡化了其潜在的威胁性——他只是一个“迷途”的求道者,而非有意入侵者。
“混沌……”泰拉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月华圣树也曾向她传递过关于这个异族灵魂“包容一切”的独特本质,此刻似乎得到了印证。“所以,你那种能化解诅咒、感知万物能量本质的能力,皆源于此?”
“正是。”张小凡坦然承认,“混沌之道,在于理解与包容。我能感知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别,也正是凭借此道,我才能化解伊瑟拉祭司身上的诅咒,并在呜咽峡谷引动那里淤积的阴性能量,形成雷霆。至于归途的地陷,亦是我对地脉能量的一点粗浅运用。”
他将所有非常规表现,都归结于“混沌”之道的特殊性上。这是一个足够高级、也足够模糊的概念,足以解释很多现象,又不会暴露他真正的实力层级(化神)和体内更危险的寂灭、虚无道则。
泰拉莎沉默了。她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一个来自异界的“混沌”修行者……这解释了许多疑点,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与担忧。
“你为何隐瞒?”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小凡苦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诚:“初临贵地,力量因空间穿梭而紊乱,对此界法则一无所知,更不知晓此地的势力与善恶。贸然暴露身份与力量,恐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我只想寻一处安宁之地,恢复力量,并学习此界独特的自然之道,以期触类旁通,完善我自身的‘混沌’。曦光城的包容与精灵族的友善,让我看到了希望,故而选择隐匿身份,从基础学起。”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一个流落异界、力量不稳的修行者,选择谨慎隐匿,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那么现在呢?你为何又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显露?”泰拉莎的目光依旧锐利。
“因为情势所迫,也因为……信任。”张小凡看向泰拉莎,眼神真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伊瑟拉祭司被诅咒侵蚀,不能看着地脉被毁、曦光城陷入危机。数次并肩作战,我感受到了精灵族的坚守与勇气,也感受到了大祭司您和奥莱恩将军的信任与托付。隐瞒,已是对这份信任的辜负。况且,黑暗精灵的‘蚀月’阴谋关乎此界存亡,我既身处其中,便无法独善其身。”
他巧妙地将被动暴露,转化为基于“情义”与“责任”的主动坦诚,并将自己与精灵族捆绑在了对抗黑暗的共同战线上。
泰拉莎久久凝视着张小凡,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真实想法。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中的锐利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凝重,有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混沌……包容万物……难怪圣树会对你的灵魂本质产生好奇甚至……认可。”泰拉莎轻声道,“你的解释,逻辑上说得通。你的几次出手,也确实帮助曦光城渡过了危机,救了伊瑟拉的性命。”
她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严肃:“但是,张小凡,信任是相互的。你隐藏了如此重要的身份与力量,终究是对曦光城的一种隐瞒。我需要知道,你的‘混沌’之道,你的力量,对于青森之界,对于月华圣树,究竟是福是祸?你是否能真正站在曦光城一边,对抗黑暗?”
这是最后的摊牌,也是最后的考验。泰拉莎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承诺。
张小凡没有任何犹豫,他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如磐石:“大祭司,我以我追寻的大道起誓。我张小凡在此界,所求唯有知识与力量的提升,绝无破坏与侵占之心。黑暗精灵的‘蚀月’仪式,旨在污染本源,毁灭生机,此等行径,与我之道背道而驰。我愿尽我所能,助曦光城,助青森之界,渡过此劫!”
他的誓言铿锵有力,带着一种源自道心的真诚。对抗寂灭与虚无,本就是他的混沌之道的一部分,此刻说来,毫无虚假。
泰拉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选择相信你的承诺,也相信圣树的判断。”她说道,“从今日起,你无需再以‘凡’之名伪装。你将是曦光城的客卿,拥有与长老同等的权限,可以查阅几乎所有典籍,参与最高决策。但同时,你也将承担起对应的责任,你的力量,必须用于守护曦光城,对抗黑暗。”
“这是自然。”张小凡躬身一礼,“多谢大祭司信任。”
一场身份危机,看似暂时化解。张小凡以“异界混沌修行者”的身份,获得了精灵族高层的初步认可与更高的地位。但这信任依旧脆弱,建立在共同利益与他尚未完全展现的“价值”之上。
“关于你的真实身份和力量,暂时仅限于我、奥莱恩,以及……伊瑟拉知晓。”泰拉莎补充道,提到伊瑟拉名字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小凡一眼,“她有权知道,是谁两次救了她的性命。至于如何向她解释,你自己把握分寸。”
张小凡心中微动,知道这是泰拉莎给他的又一个考验,也是将他与伊瑟拉更紧密联系的一种方式。
“我明白。”
当他走出晨露之间时,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洗去了最后一层伪装。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隐藏的学徒“凡”,而是以“混沌修行者”张小凡的身份,正式站在了青森之界的舞台上。
前方,是即将到来的“蚀月之夜”最终决战,是与他力量同源却又走向毁灭极端的黑暗阴谋,还有……那位清冷如月、与他命运交织愈发紧密的月之祭司,伊瑟拉。
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准备好以真实的姿态,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