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在查?容与眸光微凝。
手法老练……天隼司?岳行?他果然也盯上豫章了?
这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岳行此人,手段狠辣,目的不明。
他查漕帮,是为公?还是另有所图?若是他插手……局面将更加复杂难测。
“知道了。”容与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继续留意,莫要惊动。另外,万通那边……胡三娘可有新消息?”
“暂无。三娘只说一切按公子吩咐准备。”容易答道。
“嗯。”容与微微颔首,示意容易退下。
容易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
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跳动。
容与望着跳动的火焰,心中那盘棋局愈发复杂。
吴奎、漕帮、官府、刘通判、小姨、天隼司……各方势力如同乱麻交织。
她需要更清晰的思路,更稳妥的布局。
晚膳时分,容家小院难得热闹。李月棠特意让张婶多做了几个容婉和叶鑫爱吃的菜。
叶鑫跟容婉带着小嫣儿和叶小宝回来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本该是温馨团聚的时刻,气氛却有些异样。
容婉脸色苍白,眼睑微肿,显然哭过。
叶鑫也是一脸后怕,眉头紧锁,握着筷子的手还有些微颤。
小嫣儿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大眼睛里满是惊惶,时不时偷瞄门口。小宝则缩在姐姐怀里,小脸煞白,连平日里最爱的肉丸子也不肯吃。
“婉儿,姑爷,这是怎么了?”李月棠看着女儿女婿的神色,又看看两个吓坏了的外孙,心头一紧,放下筷子问道,“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容婉放下碗筷,眼圈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娘……二郎……今天差点吓死我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下午,我带嫣儿和小宝去城隍庙还愿,回来时路过东码头附近那条巷子……”
她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惊惧:“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几个穿着褐色短打的汉子,凶神恶煞的,二话不说上来要抢小宝!”她想起那惊魂一幕,浑身发抖,恨恨咬牙,“我死死抱着小宝,嫣儿吓得直哭,鑫哥想拦,被他们一把推倒在地……”
“什么?!”李月棠和容与同时色变。
“幸好!”容婉抓住叶鑫颤抖的手,仿佛寻求支撑,也像是安慰,“幸好,幸好当时巷口有几个巡街的衙役路过,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那几个人见衙役来了,才骂骂咧咧地跑了,不然……不然……”
小宝被母亲抱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着:“坏……坏人!抓小宝!呜呜呜……阿娘……!”
小嫣儿也扑进容与怀里,抽噎着,口齿却清晰不少:“舅舅!坏人、坏人好可怕,他们要抓弟弟……!还说、还说弟弟是‘好货’,要卖给‘大船上的老爷’……”
“大船上的老爷”!
“好货”!
又是漕帮,又是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城内巷中公然抢夺孩童!
这已不是简单的拐卖,而是有组织、有目标的劫掠!
只是不知,究竟是针对自己,还是,目标……就是像小宝这样年幼、懵懂的孩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如同寒潮般瞬间席卷了容与全身。
她轻轻拍着小嫣儿的背,声音却冷得像冰:“姐姐,姐夫,看清那些人的样子了吗?或者……有什么特征?”
叶鑫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摇头:“太……太快了!凶得很!穿着就是那种码头苦力常穿的褐色短打,但眼神特别凶!腰里……好像都别着短棍还是什么……对了!领头那个……脸上……好像是一字眉!”
一字眉!
容与脑中瞬间闪过胡三娘情报中提到的吴奎手下悍将——“张连山”!
果然是他,这条吴奎的恶犬,竟敢将爪子伸向她们容家的孩子。
“岳母……二郎……”叶鑫抱着妻女,泪眼婆娑,声音充满恐惧,“这豫章……怎么变成这样了?连……连孩子都不敢带出门了?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月棠也是又惊又怒,拍着桌子:“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二郎,咱们报官!”
容婉常年打理生意,却清醒些,此刻心情也平复了,只是苦笑摇头:“娘,报官……怕是没用。那些人一看就是漕帮的,官府管得了吗?”
容与沉默着。
她看着看着姐姐和姐夫惨白的脸色,看着小嫣儿和小宝眼中未散的恐惧,看着母亲愤怒又无助的神情。
白日里赵安的绝望哭诉,那些受害船工、商户的恐惧眼神,还有那冰冷冷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怒潮,冲击着她原本尚存的一丝犹豫。
官府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天隼司不是来了么?正好,容与正愁无人可用,无法上达天听!
她缓缓抬起头,清俊的脸上再无半分迟疑,唯有一片沉静如渊的冰冷。
“姐姐,姐夫,娘,”容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交给我。”
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抚过小嫣儿的头发,又看了一眼在姐姐怀中抽噎的小宝。
漕帮……吴奎……张连山……
无论是为了豫章,还是为了两个孩子,这笔账……该清算了!
……
豫章城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容宅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静得落针可闻。
容与端坐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书卷,而是一幅详尽的豫章水陆舆图。
她的指尖,正缓缓划过图上一个用朱砂圈出的点——柳树湾废弃码头。
“明彻。”容与的声音清冷平静,打破了沉寂。
“在。”容易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闻声上前一步。
“万通的人手,可已就位?”
“胡三娘已调集二十名精锐‘护卫’,皆着夜行衣,携弓弩短刃,分三队潜伏于柳树湾外围芦苇荡及预定退路。”
“另有两艘快舟,藏于下游水道岔口,随时接应。”容易语速平稳,汇报清晰,“据可靠线报,今夜丑时三刻,柳树湾码头仓库有‘黑鲛’号私货交接,押运者乃吴奎心腹‘张连山’及其手下精锐。仓库内……疑有近期被拐孩童暂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