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时而呜咽,时而嚎啕,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康浩站在她面前,皱着双眉,看向别处,满眼伤感。
他以为,他不会受丁静的情绪影响的!
他以为,她不会认出他。
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夏晚风和夏威山站在一旁,受丁静感叹,两人也都很伤感,却什么都没说,静静等着她把情绪一点一点发泄出来。
良久,丁静的情绪终于平缓少许,渐渐止住哭声,她抬头看着康浩,伸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庞,却被他躲开。
丁静收回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艰难开口:“我找了你二十多年!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孩子,你打我好不好?你把你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好不好?”
康康!我是妈妈!我真的是你的妈妈!
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是妈妈没有尽到看护你的责任!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丁静的声音,像是一锤锤的搏击敲打在康浩的心头上,虽然没有清晰的伤口,可内里早已疼痛一片。
康浩原本冷硬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紧绷的唇角,渐渐放缓。
他的视线,原本是看向其他地方的,这时,不受控制地转向了丁静。
在他心中,他一直以为,他的生母是嫌弃他是个累赘才不顾他生死、将他丢弃的。
却没想到,原来...丁静一直在找他。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母子缘分,便注定散了!
注定他们不再有关联。
就算丁静将双眼中的眼泪流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夏晚风和夏威山站在一旁,丁静痛哭的模样实在让人触动。
夏晚风走到康浩身旁,紧紧挽住他的胳膊,默默给他支撑的力量。
夏威山则拿起抽纸递给丁静,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她可惜不已。
他也是回到这边、和丁静联系上以后,才知晓她竟然给夏威江生了孩子,这个秘密,她守了二十多年,除了她父母知晓以外,便在无人可知。
她的压抑和思念,可想而知积了多深。
丁静一直哭到双眼红肿,情绪才慢慢缓和,平复下来。
另外的三人静静等待着,等待她把心中所有的苦楚宣泄完毕。
又过了五分钟,丁静终于止住哭声,只是,那眼泪依旧不断,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四人重新坐下,丁静一边擦眼泪,一边讲述当年的经过。
“当年,你爸爸...夏威江出事后,你外公外婆见他没了前途,便擅自把我们俩的婚事取消了。
我不同意,他们两人...拿了老鼠药...我没办法!我只能妥协!
因为我是护士,你外公外婆便想着,让我偷点药,偷偷把你流掉就行,我是护士,我曾经做过检查,我对我的身体很了解,知晓...若果把你打掉,我以后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可是...肚子是肯定越来越大的,这件事是藏不住的,无奈之下,我就辞职了,跟着你外公外婆他们投奔了再南方开厂子的亲戚。
康康,你是在江北出生的,十月十五八点十分出生的,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好看,粉嫩粉嫩的,就是有点瘦,哭的时候,声音跟小猫似的。
你外公外婆没有儿子,见你是个男孩,高兴的不行,就...把你留下了,养在我们身边。
谁知...后来...你身体出了毛病,耗光了我们所有的钱财也没看好。”
说到这里,丁静停顿住了,脸上的神情一片茫然和悲恸。
痛苦的回忆像是潮水般涌来,把她吞没。
她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深吸口气后,哑着嗓子继续讲述:“因为我还想干回护士的职业,所以,在厂子打工的那段时间,下班后,我就学习,准备江北那边的护士考试。
那天...我去考试...
回来以后...你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丁静便又开始哭泣,哭的歇斯底里,她双手握成拳头状,放在嘴巴处,既压抑又悲恸:“我以为是你外公外婆把你藏起来了,跟疯了一样找遍了整条街...挨家挨户地找!
都没有找到你!
康康,你知道吗?妈妈那个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看向康浩,猩红的双眼早已被泪水填满,然后轰然倾泻出来,沾湿脸颊,落在衣服上,打湿衣服。
这一次,是康浩把桌上的抽纸递到丁静面前的。
丁静愣了愣,擦干泪水:“从你被抛弃的那一天,我就开始不吃不喝,你外公外婆害怕,就去丢弃你的地方寻找。
晚了,找不到了。
后来...我就离开了他们,直到他们去世,也没跟他们见过面。”
听到这话,康浩是有些震惊的。
夏威山看向丁静,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回到咱们玉兴镇后,听老乡们提起过,说是你父母...去世的时候,嘴里都一个劲儿地喊着你的名字,而你...从未回来过。
他们去世后,你倒是回来了,却从未去墓地看望过他们二老。”
丁静挤出一个惨然的笑:“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软弱,什么都听他们的,我和威江...不会分开。
我的康康...不会离开我。”
随后,她看向康浩,满是愧疚:“当年,夏威江危难时,我离开了他!
你生病时,虽然不是我抛弃的你,可也是因我而起。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父子俩!
妈妈不奢望你的原谅,我只想知晓...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了解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康浩如鲠在喉。
夏晚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一些力量。
康浩看了眼夏晚风,嘴角缓缓弯起,声音平静:“我很好!
当年,我被人放在了孤儿院,得了重病,是慕爷爷和白奶奶把我领养走,斥巨资给我看病,把我当亲孙子养育。
我有一个好兄弟,还有一个爱人,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留学。
现在,我还有了妹妹,一切...都很好。”
然后,他看向丁静,眼神柔和,语气坚定:“丁女士,能遇到他们,是我一辈子的荣幸。
我不恨你!反而...还要感谢你!否则,我和我现在的亲人怕是一辈子也遇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