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几个正躺在床上“挺尸”的老兵，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个资历最老的一期士官，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他娘的听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宿舍里另外几个人也都坐了起来，默默地点头。
“新连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老兵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咱们要是再他娘的当一滩烂泥，自己都觉得丢人！”
他翻身下床，开始穿那双很久没有认真擦过的作战靴。
“器械训练，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谁他娘的再敢偷懒，别怪老子不认人！”
同样的场景，在三连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炊事班里，正在切菜的班长，刀法都凌厉了几分。
维修车间里，几个正在打牌的修理兵，默默地收起了扑克，拿起了扳手。
一股无形的气，正在悄然凝聚。
三连那沉寂已久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激活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不知道新连长到底有多大本事。
但他们知道，这份情他们得领。
不能让连长为了他们顶撞了领导，回头他们自己却不争气，让人家看笑话！
……
夜幕降临，三连的训练场上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肃静。
队伍站得笔直，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聚焦在队伍前方的那个身影上。
谭建林没有拿花名册，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想必，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
没有人说话，但队列中明显起了轻微的骚动。
谭建林嘴角微微勾起。
“在营长办公室里，我确实说了一些话。”
“但那些话，说出去了，就是说出去了。”
他顿了顿。
“不过，我更希望大家记住，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量。”
“从明天开始，三连所有的训练，由我亲自来带。”
“我不管你们以前的成绩是好是坏，不管你们在别人眼里是尖子还是孬兵。”
“在我这里，你们所有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
“零。”
“从明天起，你们的每一次专业训练，我都会跟着你们一起做。”
“我的标准，就是你们的标准。”
“我能做到的，你们也必须做到。”
“听明白了吗？”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明白！”
这一声怒吼，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憋屈，全部宣泄出来。
站在队尾的高远，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堵。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合成一营的车炮场上，还笼罩着薄薄的晨雾。
一辆线条刚硬的主战坦克旁边，一个身影正忙碌着。
谭建林穿着一身作训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一块厚实的擦车布，正专注地擦拭着坦克炮塔的正面装甲。
他的动作很仔细，从观察窗到反应装甲的缝隙，每一处都不放过。
高远带着几个兵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连长！”
高远快步走上前去，脸上满是惊讶。
“您这是干嘛呢？这种活儿，让战士们来就行了啊！”
谭建林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怎么，我这个连长，就擦不得坦克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远急忙解释。
“连长，您是指挥员，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谭建林将擦车布在水桶里涮了涮，拧干。
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他直起身，目光落在高远身上。
“高远，我问你个问题。”
“是，连长！”
“连长的位置，能分给别人坐吗？”
高远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不能！”
“那不就结了。”
谭建林拍了拍身前的坦克装甲，发出“邦邦”的闷响。
“对于咱们坦克兵来说，坦克就是第二个生命，是咱们在战场上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它也是我的战位，是我的武器。”
“我自己的武器，我自己不爱护，难道指望别人来爱护吗？”
高远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身后的几个战士也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震撼。
“别愣着了。”
谭建林把另一块干净的擦车布扔给高远。
“全连的坦克，今天上午，全部给我擦一遍。”
“标准，就按我这个来。”
“是！”
高远猛地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几个还在发愣的兵吼了一嗓子。
“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到连长的话吗？动起来！”
整个三连，立刻行动了起来。
不远处，二连的几个战士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他们本来是想来看看，那个传闻中敢跟营长拍桌子的新连长，到底把三连折腾成了什么样。
结果，却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我靠，那不是三连长谭建林吗？”
“他……他在亲自擦坦克？”
一个二连的兵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真的假的？连长干这个？作秀吧？”
“作秀能做到这份上？你看他那动作，比咱们连的老班长都专业！”
他们正小声议论着，一个三连的兵抱着工具箱从旁边经过，脸上带着藏不住的自豪。
“嘿，哥们儿，看啥呢？”
二连的兵赶紧凑上去，一脸八卦。
“兄弟，你们新连长……真这么猛啊？亲自上手干活？”
三连的兵咧嘴一笑。
“这算啥？”
他的下巴朝谭建林的方向扬了扬。
“我们连长说了，他的标准就是我们的标准。他做不到的，绝不要求我们。”
这话说得充满了底气。
二连的几个兵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几位兄弟，是二连的吧？”
几个二连兵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正对上谭建林带笑的眼睛。
“连……连长好！”
几个人赶紧立正敬礼，心里直打鼓。
训练时间串岗，还议论别的连队的连长，这要是被抓住，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