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部里。
大屏幕上，红蓝双方的态势图已经定格。
代表着红方256旅的图标，几乎被抹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还在苟延残喘，但那已经无关大局。
“把谭建林的渗透路线，还有他所有的战斗记录，全部调出来，重点回放。”
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也就是总参作训部的冯承部长，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地盯着屏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年轻的参谋立刻执行命令。
很快，大屏幕被分割成无数个小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在播放着谭建林在这场演习中的高光时刻。
从最初的渗透，到斩首秦断川，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他狙杀红方参谋长卫戍的那一刻。
一个专家扶了扶眼镜，指着屏幕上的一处地形数据，提出了疑问。
“冯部，你看这个位置。”
“谭建林选择的这个伏击点，距离红方坦克编队的行军路线，直线距离只有八百多米。”
“这个距离，对于坦克炮来说，几乎是必中的。”
“他但凡暴露，连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都不会有，就会被轰成渣。”
“这太冒险了！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另一个专家点头附和。
“没错，而且他连续两次斩首行动，都成功了。”
“一次可以是运气，但连续两次，就绝对不是运气那么简单了。”
“这个年轻人，对战场的嗅觉，对时机的把握，简直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我是真的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就敢确定，自己能成功？”
这些身经百战的专家们，此刻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中尉，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
他们能推算出无数种战术可能，却唯独算不出谭建林那颗胆大包天的心。
冯承部长沉默地看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许久，他开口了。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仅要能打胜仗，更要能复盘自己的胜利，总结出可复制的经验。”
“光我们在这里猜，没用。”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秘书。
“给蓝军旅长吴学军打电话。”
“告诉他，这次演习的战后总结会，让谭建林，也来参加。”
“是！”
……
与此同时，蓝军旅指挥部里，吴学军正乐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漂亮！”
“打得太漂亮了！”
他一巴掌拍在身旁副旅长的肩膀上，力气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尤其是谭建林这个臭小子，真他娘的给我长脸！”
周围的参谋们也都是一脸喜气洋洋。
这场胜利，来得太酣畅淋漓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吴学军脸上的笑容一敛，迅速接起电话。
“喂，我是吴学军。”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吴学军的表情，从严肃，到惊讶，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
“是！是！我明白了！”
“请冯部放心！我马上通知他！保证准时到！”
挂断电话，吴学军激动地一拍大腿。
周围的人都看懵了。
“旅长，啥事啊？这么激动？”一个参谋好奇地问。
吴学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但嘴角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总参作训部，冯部长亲自下的命令。”
“让谭建林，参加战后总结会！”
……
演习场边缘，临时设立的“阵亡人员”淘汰点。
气氛有些沉闷。
红蓝双方被淘汰的官兵，被集中看管在这里，等待着演习结束。
秦断川和他的参谋长卫戍坐在一起，两人一人抽着一根烟，谁也不说话。
直到导演部的运兵车开了过来，车上的喇叭开始广播。
“演习已结束！蓝方取得胜利！请所有人员做好准备，按部队番号登车返回！”
听到这个结果，红方的官兵们，一个个都垂下了脑袋。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失败的宣判真正到来时，那股失落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秦断川把烟头狠狠地按在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输了。”
“输得不冤。”卫戍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是输给了整个蓝军旅，是输给了那个谭建林。”
就在这时，一个挂着导演部臂章的少校军官，拿着一份名单，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朗声喊道。
“蓝军副连长，谭建林中尉！出列！”
人群中，谭建林站了起来。
“到！”
那名少校快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谭建林同志，根据导演部命令。”
“请你立刻前往导演部指挥中心，参加本次演习的战后总结会。”
“什么？！”
这话一出，不只是谭建林本人，整个淘汰点里，几百号人，瞬间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让他去参加战后总结会？”
“一个副连长？开什么玩笑！”
“卧槽，这什么待遇啊？这小子是要一步登天了？”
羡慕、嫉妒、震惊……
各种各样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谭建林身上。
那些蓝军的副营长们，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只有秦断川和卫戍，对视一眼，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换成他们是导演部，他们也想把这个搅动了整个战局的家伙，叫过去好好问问。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少校催促道。
“是！”
谭建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少校上了一辆单独的勇士越野车。
车子发动，朝着导演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坐在飞驰的车里，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
谭建林的内心，也从最初的震惊和狂喜，慢慢冷静下来，转而变成了一阵阵的忐忑。
他开始飞快地思考。
战后总结会，那可不是普通的会。
台下坐着的，全是将军、大校，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能决定他前途命运的大人物。
自己该说什么？
他们肯定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把伏击点，选在那个离坦克那么近的鬼地方。
在那种场合，任何一个回答，都必须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
必须用一套完整的、逻辑自洽的战术理论，来解释自己所有的“神操作”。
既要显得自己牛逼，又不能显得自己是在吹牛逼。
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啊。
谭建林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比自己连续渗透几十公里，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