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窗棂糊着半旧的桑皮纸,被穿堂风卷得簌簌响,像极了林茹筠压抑的啜泣声。鹿筱刚跨进门,就见云澈澜的指尖还凝着未散的药气,他面前的白瓷碗里,半碗槿枯汤泛着浮沫,汤面飘着的木槿灰烬已经沉底——那是最后一点能稳住蛊虫的药引。
“脉象乱得很。”云澈澜抬头时,鬓角沾着的药汁已凝成深色印记,他把银针从林茹筠腕上抽出,针尖竟泛着青黑色,“蛊虫顺着气血往胎脉钻,刚才喂的汤只能吊住一口气。”林茹筠攥着鹿筱的手,指节泛白,掌心的安胎药丸子瓷瓶滚在地上,瓶塞崩开,几颗深褐色的丸子滚到脚边,其中一颗竟裂了缝,露出里面细如发丝的银针刺尖。
鹿筱的心猛地一沉,弯腰捡起裂丸,指尖刚碰到银针,就觉一股寒气顺着指腹往上窜——是蛇后的寒蛊毒针!她抬头看向林茹筠:“这药丸子,你吃了几颗?”林茹筠的眼泪砸在鹿筱手背上,声音发颤:“就……就一颗,刚吞下去就觉得肚子坠得慌,吐了血就晕过去了。”
“云澈澜,拿我的药箱来!”鹿筱话音刚落,就见洛绮烟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个朱漆药箱,箱角还沾着炼丹房的焦灰:“刚去偏院取的,你母亲的日记还夹在里面。”鹿筱掀开箱盖,翻出一把银质药勺,舀起一勺槿枯汤,往裂丸的针孔里灌,汤液刚渗进去,银针就“滋”地冒起青烟,针身的青黑色淡了些。
“这毒针是嵌在丸子里的,不掰开根本发现不了。”敖翊辰蹲下身,指尖的龙鳞粉撒在剩下的丸子上,几颗完好的丸子立刻裂开细缝,里面全藏着银针,“云澈澜,这药是你给林茹筠的,青瓷瓶是从你药箱里拿的?”
云澈澜的脸色瞬间白了,他抓起地上的瓷瓶,瓶底竟贴着一张极小的蛇形符纸,符纸上的墨迹还没干:“不是我!我药箱里的安胎药都是用阿胶、杜仲加蜂蜜熬的,不可能藏毒针!”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是小太监!刚才给林茹筠送帕子的小太监,他递瓷瓶时,手指在瓶底多按了一下!”
“夏越呢?”鹿筱抬头问,话音刚落,就见夏越从门外跑进来,怀里抱着个青铜镜,镜面的人影晃得厉害:“我刚才去追那个小太监,他跑到御花园就不见了,只在假山下捡到这个。”鹿筱接过铜镜,擦干净镜面,竟照出小太监的背影,他往皇宫西侧的角门跑,衣角绣着个“柳”字——是柳梦琪宫里的太监!
“柳梦琪?”洛绮烟攥紧剑柄,剑穗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她一个蒙古国公主,怎么会帮蛇后?”鹿筱没说话,翻开母亲的日记,在“槿枯汤需蛇蜕心头血”那页,除了萧景轩的朱砂字,竟还有一行极淡的蒙古文,是用银粉写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抬头看向夏越:“你认识蒙古文,这写的什么?”
夏越凑过来,指尖点着日记上的字,脸色越来越沉:“写的是‘鹿氏血脉,可换夏越性命’。”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不可能!梦琪怎么会写这个?她昨天还跟我说,想帮我找柳逸尘的魂魄!”
就在这时,林茹筠突然尖叫一声,肚子剧烈起伏,云澈澜立刻按住她的脉:“不好!蛊虫动得更厉害了!得立刻用柳逸尘的灵力逼蛊,可他的魂魄还在你肉身里!”鹿筱的心揪成一团,她刚要说话,就见敖博从门外进来,掌心托着个玉盒,盒里是几片木槿花瓣,花瓣上的金光还没散:“我用龙力护住了祠堂的柳逸尘魂魄,可撑不了多久,蛇后的余蛊在啃龙力罩。”
“先去皇陵地宫!”鹿筱把日记塞进怀里,刚要扶林茹筠起身,就见林茹筠的肚子突然亮起来,金光从她衣摆下透出来,映在地上,竟形成了鹿氏图腾的形状——和地宫墙壁上的一模一样!“这是……血脉共鸣?”敖翊辰的声音发紧,他抓住鹿筱的手,“你肉身里的蛊虫,在和林茹筠肚子里的孩子共鸣!”
一行人刚走出偏殿,就见皇宫西侧的角门方向冒起黑烟,夏凌寒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跑来,手里拿着半截染血的太监服:“小太监被人杀了,尸体扔在角门外的枯井里,井里还有这个。”他递过来一个锦盒,打开竟是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萧”字——是萧景轩的玉佩,另一半还在鹿筱手里!
“萧景轩不是化作木槿花瓣了吗?”洛绮烟皱眉,“怎么会有他的玉佩?”鹿筱摩挲着玉佩,突然想起林茹筠刚才说的话:“她晕倒前,看见穿旗袍的女人说,我的肉身在皇陵地宫的玉棺里。”她抬头看向敖翊辰,“穿旗袍的是我母亲的分身,她不会骗我,我们现在就去地宫,把我的肉身和柳逸尘的魂魄一起带出来。”
刚走到皇宫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苏婉儿探出头来,脸色苍白:“筱筱,我刚从城外回来,看见皇陵方向有青绿色的雾气,还有人在山脚下放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的衣服……是林茹筠的宫装。”她递过来一个布包,“这是我在稻草人旁边捡的,里面是些药膳的药渣,有阿胶、杜仲,还有蛇蜕的碎末。”
鹿筱打开布包,药渣里竟混着几根青黑色的蛊虫,刚碰到龙鳞粉就死了:“是蛇后用林茹筠的宫装引蛊虫,她想让蛊虫顺着宫装的气息找到林茹筠。”她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林茹筠:“你昨天穿的宫装呢?”林茹筠的脸色瞬间变了:“昨天下午,柳梦琪说我的宫装沾了灰,帮我拿去洗,至今没送回来!”
“果然是她!”夏越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鹿筱拉住他:“别冲动,柳梦琪只是被蛇后利用,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救林茹筠的孩子和我的肉身。”她转身对苏婉儿说,“你先回萧府,帮我看着祠堂,别让柳逸尘的魂魄被蛊虫缠上。”
苏婉儿点头,刚要上车,就见车后跑过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个纸鸢:“婉儿姐姐,这是我在御花园捡到的,上面有字。”纸鸢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字:“三日后时空裂缝,鹿氏肉身祭阵,可换萧景轩性命。”
鹿筱的心猛地一沉,萧景轩还活着?她刚要追问小男孩,就见小男孩突然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了,纸鸢落在地上,烧了起来,只留下“萧景轩”三个字没烧完。“是蛇后的幻术!”敖博掌心凝聚龙力,“她在故意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地宫!”
一行人往皇陵赶,山路比上午更崎岖,路边的野草上沾着青黑色的蛊虫,刚靠近敖翊辰的龙鳞粉就掉在地上死了。走到半山腰,就见一棵老槐树上挂着个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穿着民国的旗袍,脸上画着鹿筱的模样,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缠着几根头发——是敖翊辰的头发!
“蛇后在针对我们。”敖翊辰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挥剑劈断稻草人,匕首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一张纸条:“想救敖翊辰,就单独来地宫,否则他会被蛊虫啃噬魂魄。”鹿筱刚要捡起纸条,就见纸条突然烧了起来,灰烬里竟藏着一颗丹药,是用龙鳞粉和木槿花瓣熬的——是敖翊辰之前给她的护心丹!
“她怎么会有你的护心丹?”鹿筱抓住敖翊辰的手,掌心的龙鳞粉还在发光,“是不是你之前在祠堂时,被她偷了?”敖翊辰摇头:“护心丹是父王给我的,只有两颗,一颗给了你,另一颗我带在身上。”他掏出怀里的锦盒,打开竟是空的,“不见了!肯定是刚才在偏殿时被人偷了!”
就在这时,林茹筠突然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血里竟混着一只青黑色的蛊虫:“云澈澜……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云澈澜立刻给她号脉,脸色凝重:“蛊虫已经到胎脉了,再拖下去,孩子和你都保不住。”他从药箱里掏出一根银针,“我用银针暂时封住蛊虫,可最多撑一个时辰。”
鹿筱咬咬牙,加快脚步往皇陵大门跑,刚到门口,就见大门敞开着,里面的青绿色雾气更浓了。她掏出薄荷香囊,分给众人:“屏住呼吸,雾气里的蛊虫比上午更多了。”刚进门,就见地上躺着几个侍卫的尸体,尸体旁边放着个锦盒,打开竟是一本《夏祀录》,书页上用朱砂画着鹿氏血脉阵的图案,图案旁边写着一行字:“肉身祭阵,魂魄归位,时空裂缝可封。”
“这是蛇后故意留给我们的。”夏凌寒捡起《夏祀录》,“她想让我们以为,只有用你的肉身祭阵才能封时空裂缝,可实际上,她是想利用血脉阵打开时空裂缝。”鹿筱没说话,目光落在尸体的手腕上,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柳”字——是柳梦琪宫里的侍卫!
一行人往地宫走去,通道里的长明灯摇曳不定,墙上的鹿氏图腾在灯光下竟动了起来,像活的一样。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地宫大殿,殿中央的玉棺还敞开着,里面的民国肉身静静地躺着,脸色比上午更苍白了。
“鹿筱,你终于来了。”蛇后的分身从玉棺后走出来,手里拿着另一半传国玉玺,“把你的血脉滴在玉玺上,我就放了柳逸尘的魂魄,还你肉身。”鹿筱盯着她手里的玉玺,突然发现玉玺上的“受命于天”四个字竟倒了过来,变成了“天受命于”——是蛇后篡改的!
“我凭什么信你?”鹿筱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怀里的蛇蜕,“你之前在安胎药里藏毒针,还杀了小太监,你根本没打算放我们走。”蛇后的分身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竟是柳逸尘的本命玉佩:“你要是不照做,我就捏碎它,让他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玉棺里的肉身突然动了一下,胸口的金光更亮了,鹿月的虚影从金光里走出来:“筱筱,别信她!玉玺里是她的本命蛊,你滴了血脉,会被她控制的!”蛇后的分身见状,立刻往鹿月的虚影扑去,鹿筱趁机掏出蛇蜕,往蛇后的分身扔去,蛇蜕遇风变大,缠住了她的分身。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蛇后的分身挣扎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把,往大殿两侧的油盆扔去,“这大殿里都是火油,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火光瞬间蔓延开来,大殿里的温度急剧升高。
鹿筱刚要去抱肉身,就见肉身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满是青绿色的光,开口说话了,声音竟是柳逸尘的:“筱筱,别过来……我被蛊虫控制了……”鹿筱的手猛地一顿,刚要说话,就见蛇后的分身挣脱蛇蜕,往玉棺里的肉身扑去:“我得不到你的血脉,就毁了你的肉身!”
敖翊辰立刻冲上去,掌心的龙力打在蛇后的分身身上,她的分身冒出青黑色的烟雾,却还是不肯放手,一把抓住肉身的手腕:“鹿筱,你要是不照做,我现在就把你的肉身喂蛊!”
就在这时,地宫大门突然被推开,柳梦琪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锦盒:“蛇后,我把鹿氏血脉阵的图纸带来了!你快放了我弟弟柳逸尘!”鹿筱愣了一下,柳逸尘是柳梦琪的弟弟?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蛇后的分身见状,脸色大变,突然把玉玺往地上一摔,玉玺碎成两半,里面爬出来一只青黑色的蛊虫——是蛇后的本命蛊!蛊虫直往鹿筱的肉身爬去,鹿筱立刻用青铜镜照它,镜光落在蛊虫身上,它疼得蜷缩起来。
“柳梦琪,你被骗了!”鹿筱大喊,“蛇后根本没打算放柳逸尘,她只是想利用你拿到血脉阵图纸!”柳梦琪愣住了,手里的锦盒掉在地上,图纸散了一地,上面画着的血脉阵图案,竟和《夏祀录》上的一模一样!
蛇后的分身趁机往火里跳去:“鹿筱,三日后时空裂缝见!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敖翊辰和柳逸尘为你死!”火越烧越大,敖翊辰立刻抱起鹿筱的肉身,拉着鹿筱往地宫外跑,柳梦琪和夏越也跟着跑了出来,刚跑出大门,就见地宫大殿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鹿筱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空落落的,她的肉身被蛊虫控制了,柳逸尘的魂魄还在肉身里,柳梦琪又突然冒出来说柳逸尘是她弟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林茹筠的侍女匆匆跑来,脸色苍白:“鹿姑娘!不好了!林夫人刚才又吐了血,云澈澜大人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鹿筱的心猛地一沉,她刚要往偏殿跑,就见敖博从身后抓住她的手:“筱筱,你看天上!”她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里泛着青绿色的光,几只蛊虫从裂缝里飞出来,往皇宫的方向飞去——三日后的时空裂缝之约,提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