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博的手还扣在萧景轩衣领上,淡蓝色袍角被石室里未散的药烟染得微沉,他眼神冷得能冻住石缝里的潮气,却没再用力——敖翊辰那句“留着他问魔尊消息”还飘在耳边,可萧景轩疯癫的笑像针似的扎在众人心上,尤其是最后那句“魔尊最恨龙族”,让鹿筱扶着鹿母的手都紧了紧。
鹿母刚被萧景轩推得撞了石墙,后腰还隐隐作痛,却强撑着直起身子,目光落在敖博脚边那片泛着淡金色的龙血印记上——方才萧景轩踩上去时,印记亮得刺眼,此刻被敖博周身散出的龙气罩着,竟缓缓凝成了朵木槿花的形状,花瓣边缘还沾着点龙血,像极了她当年给鹿筱绣的荷包纹样。她心里一动,刚要开口,就见洛绮烟提着药箱走过来,从里面掏出个青瓷小碗,倒了点琥珀色的药汁递过来:“鹿大娘,先喝口参汤缓一缓,刚才看你撞得重。”
鹿母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眼眶又热了——自从来了这望龙岛石室,先是蛇女王突袭,又是萧景轩撒药粉挑拨,若不是洛绮烟带着御林军赶来,她们娘俩指不定要被萧景轩逼到什么地步。她喝了口参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刚要道谢,就听见被御林军按住的萧景轩突然不笑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直勾勾盯着鹿母手里的青瓷碗,像是见了鬼似的。
“那碗……那碗里是什么?”萧景轩的声音发颤,挣扎着要往前扑,却被御林军按得更紧,“你从哪儿弄来的参汤?是不是从渔村药棚里拿的?那药棚里的参……早就被我娘换过了!”
这话一出口,鹿筱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去年回渔村药棚时,药柜最底层确实藏着半包野山参,是娘当年特意留着给她补身子的,后来洛绮烟说要给受伤的御林军熬药,她就让洛绮烟拿了些——难不成那参真有问题?她刚要问,敖博突然松开了萧景轩,转身走到鹿母身边,低头看了眼青瓷碗里的药汁,眉头皱了皱:“这参里掺了‘醉龙草’的汁液,虽不致命,却能让人慢慢耗损精力,跟当年你给夏凌寒熬的药膳里,那龙鳞粉的法子,倒是异曲同工。”
鹿母手里的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青瓷碎成了几片,参汤溅在石缝里,冒出点淡白色的烟。她脸色瞬间惨白,抓着鹿筱的胳膊喃喃道:“不可能……那参是我亲手晒的,当年在渔村药棚里藏了三年,除了我和筱筱,没人知道在哪儿……萧景轩他娘怎么会找到?”
“怎么找不到?”萧景轩被按在地上,脖子还梗着,嘴角却勾出抹冷笑,“我娘当年在阳城没斗过你,就一直盯着你动向。你躲去渔村的第二年,她就带着人摸去了药棚,把你藏的参啊、药粉啊,全换了遍——她就是要让你以为自己藏得好,等你哪天用这些东西害人,她再跳出来指证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鹿筱听得心头发冷。她想起去年在阳城,萧景轩他娘萧老夫人还拉着她的手说“筱丫头是个好姑娘”,转头就给柳梦琪递眼色,让柳梦琪在夏凌寒面前说她药膳里加了“害人的东西”;想起娘当年在阳城熬药膳时,总说“这参闻着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儿怪”,现在想来,哪里是不对劲,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她转头看向夏凌寒,发现夏凌寒正低头盯着手里那张药膳方子,剑眉拧得紧紧的,脸色比刚才更沉——方才萧景轩说龙鳞粉耗损内力,他还存着点怀疑,现在连鹿母藏的参都被换过,他心里那点信任,怕是要散得干净了。
“夏太子,”敖博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龙威,让石室里的空气都静了静,“你手里的方子,我看看。”
夏凌寒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方子递了过去。敖博接过,指尖扫过方子末尾那个小小的木槿花印记,眼神动了动——这印记他见过,当年鹿婉清在民国救他化身时,给他包扎伤口的布条上,就绣着一模一样的印记。他低头看了眼方子上“龙鳞粉三钱”那行字,又抬眼看向鹿母,语气缓了些:“你当年用的龙鳞粉,是不是装在个乌木盒子里,盒子上刻着海浪纹?”
鹿母愣了愣,点了点头:“是……龙王陛下怎么知道?那盒子是当年您的化身给我的,说龙鳞粉能驱寒,还特意嘱咐我,每次只用半钱,多了会伤身子。”
“那就对了。”敖博把方子递回给夏凌寒,指了指“三钱”那两个字,“这字迹是你的,却比其他字重了些,像是后来添上去的。我龙族的龙鳞粉,性子烈,半钱就能驱寒,三钱下去,人早就没了内力,哪能只是‘握剑发虚’?萧景轩拿这方子来挑拨,不过是改了剂量,想让你误会鹿婉清。”
夏凌寒捏着方子的手紧了紧,指尖蹭过“三钱”那两个字——确实,这两个字的墨迹比其他字新鲜些,当年他没注意,现在被敖博一提醒,才觉出不对劲。他抬头看向鹿母,眼神里的失望淡了些,却还是带着点疑惑:“鹿大娘,那你当年给我熬的药膳里,到底加了多少龙鳞粉?”
“半钱……真的只有半钱。”鹿母急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乌木小盒子,打开给夏凌寒看——盒子里还剩点淡金色的粉末,正是龙鳞粉,“你看,这盒子里的龙鳞粉,我用了这么多年,还剩这么多,要是每次用三钱,早就空了。”
夏凌寒看着盒子里的龙鳞粉,又看了看鹿母通红的眼睛,心里的疑惑散了大半。他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萧景轩,眼神冷了下来:“萧景轩,你改了方子的剂量,就是为了让我误会鹿大娘?”
萧景轩别过脸,不说话,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往腰间摸去——那里藏着个小小的银簪,簪子尖上涂了蛇女王的毒液,是他刚才趁乱从地上捡的。他知道现在自己跑不了,可只要能伤了鹿筱或者夏凌寒,就算被敖博抓住,也能给魔尊争取点时间——魔尊说了,只要他能缠住夏朝太子和东海龙族,等魔尊来了,就封他做“夏朝之主”。
鹿筱没注意萧景轩的小动作,她正扶着鹿母往石墙边挪,想让鹿母歇会儿。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云澈澜喊了一声:“小心!”
她抬头,就见萧景轩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举着个银簪,直往她胸口扎过来——簪子尖泛着青绿色的光,正是蛇女王毒液的颜色!鹿筱吓得往后退,却忘了身后是石墙,退无可退。就在簪子要碰到她衣服时,敖翊辰突然冲过来,伸手挡在她身前——银簪尖扎进了敖翊辰的胳膊,青绿色的毒液瞬间渗进伤口,敖翊辰闷哼一声,反手抓住萧景轩的手腕,把他按在石墙上。
“你找死!”敖翊辰的声音冷得吓人,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龙血混着毒液,在石墙上留下道黑红色的印子。
萧景轩被按得动弹不得,却笑得更疯了:“敖翊辰,你护着她有什么用?这蛇毒无解,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变成傀儡,到时候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
鹿筱看着敖翊辰胳膊上的伤口,心都揪紧了。她赶紧从洛绮烟的药箱里翻出止血的草药,想给敖翊辰包扎,却被敖博拦住了:“别碰,这蛇毒沾了凡人的手,会传染。”他抬手挥了道淡金色的光,罩在敖翊辰的伤口上,伤口处的毒液瞬间被逼了出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父王,”敖翊辰喘了口气,抓着萧景轩手腕的手没松,“萧景轩说他昨天给魔尊传了消息,您知道魔尊什么时候会来吗?”
敖博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龙血印记——那印记刚才凝成的木槿花形状,此刻竟开始慢慢散开,变成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像是个人的轮廓。他心里一动,刚要开口,就听见石室门口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喊了起来:“鹿筱!敖翊辰!你们没事吧?”
众人转头一看,是苏婉儿。她头发有些乱,衣服上沾着点泥土,身后跟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正是她丈夫。苏婉儿跑到鹿筱身边,拉着她的手急道:“我听我男人说萧景轩把你带到这儿来了,还拿了蛇毒液,吓死我了!对了,山洞里的老太太醒了,她说有话要跟你说,还说……还说她认识你娘。”
“认识我娘?”鹿筱愣了愣,转头看向鹿母。鹿母也是一脸疑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认识的老太太在山洞里啊。”
“是个穿灰布衣裳的老太太,头发都白了,手里还攥着个银镯子,跟你手腕上的那个差不多。”苏婉儿补充道,指了指鹿母手腕上的银镯子——那镯子缺了个口,正是之前在祭坛看到的碎片对应的那半只。
鹿母的脸色突然变了,抓着苏婉儿的手急道:“那老太太是不是左手缺了根小指?”
苏婉儿愣了愣,点了点头:“是……鹿大娘怎么知道?”
鹿母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撞在石墙上,嘴里喃喃道:“是她……是我姐姐鹿婉容……她不是早就死在民国的战火里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一出口,石室里的人都愣住了。鹿筱看着鹿母苍白的脸,心里满是疑惑——娘从来没跟她说过有个姐姐,怎么突然冒出来个“鹿婉容”?而且还是从民国来的?她刚要问,就见萧景轩突然挣扎起来,对着苏婉儿喊道:“你说的老太太在哪儿?快带她来见我!她答应过我娘,要帮我拿到龙虫卵的!”
敖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弯腰抓住萧景轩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鹿婉容是你娘的故人?她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萧景轩被踢得脚尖离地,却还是梗着脖子喊:“什么勾结?是鹿婉容自己要帮我!她说她恨鹿婉清,恨她当年在民国抢了她的男人,恨她现在过得比她好!她要帮我毁了鹿婉清,毁了你们所有人!”
鹿母听得浑身发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年在民国,我没抢你的男人,是他自己选的我……你为了这个,要帮萧景轩害我和筱筱吗?”
“害你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石室门口传来,众人转头,就见个穿灰布衣裳的老太太被两个御林军扶着走进来——她左手果然缺了根小指,手里攥着个银镯子,镯子的缺口正好和鹿母手腕上的对上。老太太的脸皱巴巴的,眼神却狠得吓人,直勾勾盯着鹿母,“鹿婉清,当年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那男人抛弃?怎么会流落到这夏朝,当了这么多年的乞丐?你过得好,有女儿,有龙王护着,我呢?我只能躲在山洞里,靠吃野果过日子!”
鹿筱看着老太太,心里又惊又乱——这就是娘的姐姐?怎么会恨娘恨到这个地步?她刚要开口劝,就见老太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扔在地上——布包散开,里面是些棕褐色的药粉,和萧景轩之前拿的一模一样,只是药粉里还掺着点淡金色的粉末,像是龙鳞粉。
“这是你当年藏在渔村药棚里的真药粉,”老太太冷笑着说,“萧景轩他娘换走的是假的,真的在我这儿。我早就知道这药粉能迷人心智,也知道龙鳞粉能耗损内力——我就是要等今天,等你用了假的药粉,被萧景轩抓住把柄,再把真药粉拿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早就想害夏太子,害龙族!”
鹿母看着地上的药粉,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她藏了这么多年的药粉,竟然早就被自己的亲姐姐换走了,还用来害自己。她抬头看向老太太,声音发颤:“姐姐,我们是亲姐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亲姐妹?”老太太笑得更冷了,“当年你跟我抢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亲姐妹?现在跟我说这个,晚了!”她突然转头看向敖博,眼神里闪过丝贪婪,“龙王陛下,我知道龙虫卵在哪儿——就在这石室的石墙里,只要你放了我和萧景轩,我就告诉你龙虫卵的位置,还能帮你对付魔尊!”
敖博盯着老太太,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必须信!”老太太急道,往前走了两步,指着石室西侧的石墙,“那石墙后面有个暗格,龙虫卵就在里面!我昨天还看见萧景轩往里面放了点东西,说是能吸引魔尊过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敖翊辰皱了皱眉,松开萧景轩的手,走到石墙前,伸手敲了敲——石墙发出“空空”的声响,确实有暗格。他转头看向敖博,点了点头:“父王,这墙后面确实有东西。”
敖博没说话,只是盯着老太太,突然开口:“你刚才说,你在民国被那男人抛弃,流落到夏朝——那男人是谁?”
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着,没说话。鹿母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哽咽:“是……是柳逸尘的师父。当年在民国,姐姐和柳逸尘的师父是一对,后来柳逸尘的师父遇到了我,说喜欢我,姐姐就以为是我抢了他……其实我没答应他,后来他就去修仙了,再也没见过。”
这话一出口,鹿筱心里“咯噔”一下——柳逸尘?她的白月光柳逸尘?娘的姐姐竟然和柳逸尘的师父有过一段情?那柳逸尘后来走火入魔,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她刚要问,就见老太太突然疯了似的冲向石墙,伸手去抠石缝:“我不管什么柳逸尘!我只要龙虫卵!只要拿到龙虫卵,我就能跟魔尊换个好身子,就能去找那个男人报仇!”
敖博眼疾手快,伸手抓住老太太的胳膊,不让她动。老太太挣扎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拔开瓶塞就往敖博脸上泼——瓷瓶里的液体泛着青绿色的光,和萧景轩刚才摔的毒液一模一样!
敖博侧身躲开,液体泼在石墙上,腐蚀出个小坑。他眼神彻底冷了,抬手对着老太太挥了道淡金色的光——老太太瞬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嘴里还在喊:“你们别拦着我!我要报仇!我要让鹿婉清和那个男人都不得好死!”
石室里静了下来,只有老太太的喊声和角落里孩子的呼吸声。夏凌寒看着被定住的老太太,又看了看地上的药粉和方子,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挑唆。”
鹿母扶着石墙,眼泪还在掉,却比刚才稳了些:“姐姐,你要是恨我,就冲我来,别连累筱筱,别连累夏太子和龙族……”
老太太瞪着鹿母,嘴里还在骂,却被敖博施了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敖翊辰走到石墙前,伸手推开暗格——暗格里果然放着个玉盒,玉盒里是枚泛着淡金色的虫卵,正是龙虫卵。玉盒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里的东西和老太太扔在地上的药粉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魔尊今夜三更到,围杀龙族,夺龙虫卵。”
“今夜三更?”敖翊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敖博,“父王,我们得赶紧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