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穿过蚀魂雾的黑障,在御膳房的冰墙上撞出细碎的回响,像是有人踩着时光的碎片而来。鹿筱攥着槿花根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铃音的调子,是师傅生前教她辨认草药时哼的《百草谣》,每一声铃响都对应着一味药材,此刻响的正是解百毒的“九叶重楼”。
敖翊辰趁夏凌寒被金光晃得失神,迅速扣住他的手腕,冰刃抵在他颈侧却没再进半分。“先稳住他的心神!”他转头朝鹿筱急喊,眼底的红血丝随着蚀魂雾的蔓延愈发明显,“雾里有控魂符,再拖下去宫里人都要成傀儡了!”
洛绮烟的长剑刚挑飞萧景轩的匕首,余光就瞥见墙角的黑雾里爬来几只通体乌黑的虫子,模样竟和之前雪莲碗里的虫卵孵化出的一模一样。“这些虫子会钻人耳洞!”她挥剑斩断一只虫的躯体,墨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个小坑,“萧景轩,你和柳梦琪到底还藏了多少阴招?”
萧景轩踉跄着退到水缸边,后背抵着冰面却浑然不觉冷,反而笑得越发癫狂:“藏多少?等会儿你们都成了傀儡,自然就知道了!柳梦琪说了,只要把鹿筱的血浇在皇陵的玄冰髓上,柳逸尘就能活过来,到时候整个夏朝都是我们的!”他说着突然弯腰,从水缸底下摸出个青铜哨子,塞进嘴里用力一吹——尖锐的哨音穿透铃音,御膳房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夹杂着侍卫的怒喝和宫女的哭嚎。
鹿筱的心猛地一沉,刚要往门外冲,就被敖博伸手拦住。老龙王的金色龙鳞在黑雾中泛着微光,他盯着鹿筱心口裂开的玉佩,眉头拧成川字:“那玉佩是你师傅留给你的?”见鹿筱点头,他又道,“这是东海的‘溯洄玉’,能映照前世今生,刚才它震飞柳梦琪,是因为感知到了同源的龙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敖翊辰,“你师傅的铜铃,恐怕不是她自己送来的。”
话音刚落,铜铃声突然近了许多,御膳房的破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白雾走进来。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头上裹着蓝布头巾,手里拎着个竹编药篮,篮子上挂着的铜铃还在轻晃——竟是鹿筱在民国时家里的老管家,张妈!
“小姐,老夫人让我来送药。”张妈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温和,可她的眼睛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老夫人说,您在这边受了苦,让您喝完药就回家,家里的腊梅该开了。”她从药篮里拿出个粗瓷碗,碗里的药汁泛着琥珀色,热气氤氲中,鹿筱突然闻到了民国时家里厨房特有的煤烟味。
萧景轩见来人是个普通老太太,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疯婆子,也敢闯皇宫?”他伸手就要推张妈,却被张妈突然抬起的手扼住手腕。张妈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原本空洞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红光:“你就是欺负小姐的萧家小子?老夫人说了,欺负小姐的人,都得偿命。”
洛绮烟看得目瞪口呆,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张妈从药篮里掏出个布包,打开竟是晒干的九叶重楼。“小姐,把这个和槿花根一起煮,五根水在药篮底下。”她把布包塞进鹿筱手里,身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老夫人还说,柳家的姑娘心里有执念,您要是能帮她解了,或许能少造些杀孽。”话音未落,张妈就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在蚀魂雾里,只留下那只还在响的铜铃,落在地上不停打转。
鹿筱捡起铜铃,指腹摩挲着铃身上刻的“鹿”字,眼眶突然发热。她知道这不是幻觉——师傅曾说过,张妈早在抗战时就为了保护家里的药房牺牲了,如今能出现,定是师傅用了某种禁术,跨越时空来帮她。她不再犹豫,从药篮底下摸出个陶壶,里面果然装着无根水,壶身上还贴着张纸条,写着“煮药时需以心头血为引”。
“我来引血!”敖翊辰见鹿筱要咬破指尖,立刻上前捏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用冰刃划开自己的掌心,鲜血滴进陶壶里,瞬间与无根水融在一起。“你的血要留着对付柳梦琪,我是龙族,血能增强药效。”他忍着痛朝鹿筱笑了笑,掌心的伤口却在黑雾的侵蚀下开始发黑。
夏凌寒此刻已经完全被蚀魂雾控制,眼神空洞地挥舞着寒气,好几次都差点伤到敖博。老龙王一边躲闪一边叹气:“这孩子本是良善之辈,可惜被权力迷了心窍,又中了柳梦琪的蛊,如今连自己人都认不清了。”他突然朝云澈澜喊道,“督察长,你怀里是不是有阳城的朱砂?快撒在他眉心!”
云澈澜这才想起自己办案时没收的朱砂,赶紧掏出来撒在夏凌寒的眉心。朱砂遇寒气瞬间化作红色雾气,夏凌寒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了片刻的清明:“鹿姑娘……快……皇陵的玄冰髓……柳梦琪要用来……”话还没说完,他又被黑雾控制,猛地推开云澈澜,朝着鹿筱的方向冲过去。
洛绮烟赶紧拦在鹿筱身前,长剑与夏凌寒的寒气相撞,震得她手臂发麻。“再撑一会儿!药马上就好!”她朝鹿筱喊道,余光却瞥见萧景轩偷偷摸向地上的青铜哨子,“萧景轩,你敢动一下试试!”她一脚踩住萧景轩的手,却没注意到水缸里的冰面又开始裂开,柳梦琪的笑声从冰下传来,阴森又诡异:“你们都别白费力气了,蚀魂雾已经扩散到整个皇宫,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会变成我的傀儡!”
鹿筱此刻已经把槿花根和九叶重楼放进陶壶,用灵力催动火焰煮药。药香随着雾气扩散开来,原本疯狂扑来的傀儡侍卫闻到药香后动作明显变慢,眼神也有了丝松动。“有效果!”鹿筱喜出望外,可刚要把药汁倒进碗里,就见柳梦琪突然从冰里跳出来,手里举着青铜盒子,朝着陶壶砸过去:“我看你们谁敢喝药!”
敖博立刻挡在鹿筱身前,金色龙鳞化作盾牌挡住青铜盒子。“柳姑娘,你娘当年是自愿离开我的,不是我抛弃她!”老龙王的声音带着愧疚,“她临走前说要去寻找玄冰髓救你弟弟,我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
“你少骗人!”柳梦琪红着眼睛嘶吼,“我娘留下的信里说,你是为了东海的皇位才抛弃她的!柳逸尘也是因为没有你的龙气滋养,才会走火入魔!”她猛地打开青铜盒子,里面的守心莲虽然枯萎,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寒气,“今天我就要用玄冰髓和你的龙血,复活柳逸尘,让你们都为我娘陪葬!”
寒气瞬间将整个御膳房冻住,鹿筱手里的陶壶也结了层薄冰。她看着敖翊辰越来越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外面逐渐安静下来的皇宫,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突然想起师傅纸条上的话,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陶壶上。血珠落在冰面上,瞬间融化了薄冰,药汁再次沸腾起来,散发出更浓郁的药香。
“大家快屏住呼吸,吸药香!”鹿筱将陶壶举过头顶,药汁随着雾气扩散开来,凡是闻到药香的傀儡,眼神都逐渐清明,包括夏凌寒。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的狼藉,又看了看柳梦琪,脸色难看至极:“柳梦琪,你竟敢在皇宫里用蛊毒和蚀魂雾,你就不怕被父皇知道吗?”
柳梦琪见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朝着鹿筱的心口刺过去:“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复活柳逸尘了!”
敖翊辰见状,立刻挡在鹿筱身前,匕首深深刺进他的后背。“翊辰!”鹿筱惊呼着扶住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敖翊辰忍着痛,反手扣住柳梦琪的手腕,将她按在冰面上:“你以为复活柳逸尘就能改变一切吗?他走火入魔时已经杀了很多人,就算活过来,也只会继续作恶!”
柳梦琪挣扎着想要反抗,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张妈留下的铜铃不知何时滚到了她的脚边,铃身上的“鹿”字突然发出红光,映照出她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她还在蒙古国的草原上,柳逸尘牵着她的手,教她辨认草药,说以后要和她一起走遍天下,救死扶伤。
“哥……”柳梦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恨,“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想让你活过来,我不想一个人……”
就在这时,皇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侍卫的高喊:“陛下驾到!”夏凌寒脸色骤变,他知道父皇最痛恨有人在皇宫里动武,如今御膳房一片狼藉,还有这么多人受伤,父皇定然会大发雷霆。
鹿筱扶着敖翊辰,看着柳梦琪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逐渐逼近的马蹄声,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陛下这个时候来,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陶壶,药汁已经所剩无几,而皇陵的方向,似乎传来了玄冰髓异动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苏醒。
敖翊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皇陵的方向,脸色凝重:“不好,玄冰髓要失控了!柳梦琪打开了青铜盒子,却没控制住里面的寒气,再这样下去,整个夏朝都会被冰封!”
鹿筱刚要开口,就见萧景轩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摸出一把毒药,朝着柳梦琪的方向撒过去:“你不能后悔!你要是后悔了,我怎么夺回萧家的家产!”
柳梦琪躲闪不及,毒药撒在她的手臂上,瞬间起了水泡。她痛得惨叫一声,眼神里的悔恨又被疯狂取代,她猛地推开敖翊辰,抓起地上的青铜盒子,朝着皇陵的方向跑去:“既然你们不让我复活我哥,那我就让整个夏朝陪葬!玄冰髓失控,大家一起死!”
“拦住她!”敖博大喊一声,率先追了出去。鹿筱扶着敖翊辰,也想跟上去,却被夏凌寒拦住:“鹿姑娘,父皇马上就到,你现在不能走!你要是走了,父皇定会以为是你策划了这一切!”
鹿筱看着夏凌寒,又看了看柳梦琪消失的方向,心里矛盾至极。她知道夏凌寒说的是对的,可如果不拦住柳梦琪,玄冰髓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时,云澈澜突然开口:“我去追柳梦琪,你留在这里应付陛下!我是督察长,就算被陛下抓住,也能解释清楚!”他说着,朝洛绮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朝着皇陵的方向追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夏越扶着受伤的侍卫,脸色苍白地跑进来:“哥,父皇已经到宫门了,他问御膳房怎么回事,还说要见鹿姑娘!”
鹿筱深吸一口气,将陶壶递给夏凌寒:“这是解蚀魂雾的药,你先给宫里的人分了。我去见陛下,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和柳梦琪的私人恩怨,与其他人无关。”她看着敖翊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敖翊辰抓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不行,陛下对你本就有疑心,你现在去见他,太危险了!”
“我没有选择。”鹿筱朝他笑了笑,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她刚走出御膳房,就看到一队侍卫簇拥着一顶明黄色的轿子走来,轿子旁的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闲杂人等退下!”
鹿筱停下脚步,看着越来越近的轿子,心里突然想起张妈临走前说的话——“柳家的姑娘心里有执念,您要是能帮她解了,或许能少造些杀孽”。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开柳梦琪的执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陛下那里全身而退,更不知道敖翊辰的伤能不能治好。她只知道,此刻她不能退缩,因为她的身后,是整个皇宫的人,是她想守护的人。
轿子停在鹿筱面前,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威严的脸——夏朝的陛下,夏启。他看着鹿筱,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冷漠:“鹿姑娘,朕听说今日御膳房出了大事,还牵扯到太子和柳王妃,可有此事?”
鹿筱刚要开口,就听到皇陵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玄冰髓的寒气已经扩散到皇宫,夏朝的冬天,似乎提前到来了。她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又看了看夏启冰冷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一场更大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