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林叔手里的木棍“哐当”砸在地上,火折子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门板上,抖得厉害。我攥着那半块刻着“砚”字的玉佩,指节都捏白了——明明在林子里,我亲手摸过她渐冷的手,亲眼看见她胸口的血窟窿,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砚之猛地站起来,把我往身后一护,剑已经出鞘:“别开门!是圈套!”他话音刚落,门外的声音又响了,带着点咳嗽,还夹着风声:“鹿筱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没死,林叔刺我的时候,我藏了护心镜,只是昏过去了,后来被玉衡殿的人掳走,刚趁机逃出来。”
父亲走到门边,手指搭在门闩上,却没敢动:“你怎么证明你是苏清婉?你跟我们说过的,你娘临死前留的那支银钗,上面刻了什么字?”
门外静了片刻,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传来苏清婉带着哭腔的声音:“刻的是‘婉’字,钗头还嵌了颗碎珍珠,后来我送给鹿筱姐姐当生辰礼了……鹿筱姐姐,你还记得吗?那年你生辰,我们在你家后院的桃树下,你说这钗子比宫里的首饰还好看。”
我的心猛地一揪——这事除了我和苏清婉,再没第三个人知道。我攥着沈砚之的袖子,声音发颤:“是……是真的,她记得这件事。”
沈砚之还想拦,父亲已经拉开了门闩。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苏清婉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枯草,脸上还有几道抓痕,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唯独少了林子里那致命的伤口。
“鹿筱姐姐!”她看见我,眼泪立刻掉下来,踉跄着要扑过来,却被沈砚之的剑拦住了。他眼神冷得像冰:“你说被玉衡殿的人掳走,他们为什么没杀你?又为什么让你逃出来?”
苏清婉的脚步顿住,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低了下去:“他们要我来找你,说只要我能把你引去皇陵的西入口,就放我走。可我知道,那入口里全是机关,他们是想让你去送死……我不敢骗你,只能偷偷跑过来报信。”
她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递了过来:“这是西入口的机关图,我趁他们不注意画的,你看——这里有三处翻板,踩错一步就会掉进毒池;还有这里,得用你手里的玉佩才能打开石门,不然会触发箭雨。”
我伸手去接,沈砚之却先一步拿了过去,仔细看了半天,抬头盯着苏清婉:“你怎么知道这些机关?玉衡殿的人会这么容易让你看到图纸?”
“因为……因为我娘以前是看管皇陵的宫女!”苏清婉的声音突然高了些,眼睛里满是急切,“我娘当年就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被玉衡殿的人害死的!这些机关,她早就画下来教给我了,玉衡殿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靠他们才知道的!”
林叔突然走过来,盯着苏清婉的胳膊:“你左胳膊上,不是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吗?当年你小时候发烧,我还帮你娘给你敷过毛巾,记得清清楚楚。”
苏清婉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撸起左胳膊的袖子——雪白雪白的皮肤上,果然有个浅褐色的月牙胎记。她看着林叔,眼泪又掉了:“林叔,你还记着这些……我真的是苏清婉,不是骗子。”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疑团却没散。之前苏清然说她是太子的人,假侍卫说她是为了替娘报仇,现在她又说自己是来报信的,到底哪句是真的?还有她临死前说的“小心沈砚之”,现在她活着,怎么反倒不提了?
“你在林子里说的‘小心沈砚之’,是什么意思?”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沈砚之到底有什么问题?”
苏清婉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我……我那时候是被玉衡殿的人逼的,他们说要是我不那么说,就杀了我弟弟……我没办法,只能编瞎话挑拨你们的关系,其实沈公子没什么问题,是我错了。”
沈砚之突然冷笑一声:“编瞎话?你倒说说,你弟弟现在在哪里?之前苏清然说你弟弟被玉衡殿的人抓了,现在你又提你弟弟,你们姐妹俩,到底谁在撒谎?”
苏清婉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呼喊:“仔细搜!苏清婉肯定跑不远!”
苏清婉的脸色更白了,抓住我的手:“是玉衡殿的人!他们追来了!快,我们从后门走,我知道有条小路能去皇陵的东入口,那里没有机关!”
父亲立刻去关前门,林叔则去开后门。沈砚之拉着我,眼神里满是犹豫:“筱儿,不能信她,万一后门也有埋伏怎么办?”
“可现在没时间了!”苏清婉急得直跺脚,“再不走,我们都得被他们抓住!玉衡殿的人手段狠,抓到我们,肯定会用酷刑逼你交出玉佩!”
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是黑漆漆的树林,风吹得树枝“呜呜”响,像有人在哭。苏清婉率先跑了出去,回头喊:“快跟我来!”
父亲看了我一眼,率先跟了上去。林叔也跟着跑了出去。我看着沈砚之,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声音压得很低:“跟紧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
我们跟着苏清婉往树林深处跑,马蹄声和呼喊声渐渐远了。跑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清婉突然停下来,指着前面一处隐蔽的山洞:“就是这里,东入口就在山洞里面,进去走不远就能看到石门,用你的玉佩就能打开。”
我们走进山洞,里面黑漆漆的,林叔点燃火折子,照亮了前面的路。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一扇巨大的石门,上面刻着和玉佩上一样的莲花纹。
“就是这里了!”苏清婉兴奋地走过去,回头看着我,“鹿筱姐姐,快把玉佩拿出来,只要把玉佩放在莲花纹的中心,石门就能打开了。”
我攥着玉佩,却没动。沈砚之走到石门边,仔细看了半天,突然皱起眉:“这石门上的莲花纹,怎么和你手里的图纸上画的不一样?图纸上的莲花是五片花瓣,这里的却是六片。”
苏清婉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慌乱起来:“我……我可能画错了,玉衡殿的人给的图纸太模糊,我记不清了……”
“你不是说,这些机关是你娘教你的吗?怎么会记不清?”沈砚之的剑突然指向苏清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们来这里?”
苏清婉的身体开始发抖,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往洞外跑。林叔立刻挡住她的去路:“想跑?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石门突然“轰隆”一声响,开始慢慢往两边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里面飘出来,火折子的光照射下,我们看见石门后面,堆满了尸体——全是穿着禁军衣服的人,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血窟窿,和林子里假侍卫的伤口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进沈砚之的怀里。他紧紧抱着我,声音冷得像冰:“苏清婉,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机关’的东入口?这些人,都是被你引来的吧?”
苏清婉靠在洞壁上,脸色惨白,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疯狂:“是又怎么样?玉衡殿的人说了,只要我把你引到这里,让你打开石门,他们就会让我当皇后!你以为我真的想帮你?我娘就是被你娘害死的,我这辈子,就是为了报仇!”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丸子,就要往嘴里塞。沈砚之眼疾手快,挥剑打掉了丸子:“想自杀?没那么容易!你得告诉我们,玉衡殿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皇陵里到底藏着什么?”
苏清婉趴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只告诉我,只要打开石门,就能拿到能让三皇子登基的东西……我只是想报仇,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个熟悉的声音:“苏清婉,你做得很好,现在,该把鹿筱交出来了。”
我们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穿着白色长袍、蒙着面纱的人,带着十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手里的罗盘指针,正对着我怀里的玉佩。
“玉衡殿的首领!”林叔大喊一声,举起木棍就要冲上去,却被黑衣人射出的弩箭射中了肩膀,倒在地上。
“林叔!”我惊呼着要跑过去,却被沈砚之拉住了。他把我护在身后,剑指着白衣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找鹿筱?”
白衣人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我是谁?等打开石门,你们自然会知道。鹿筱,把玉佩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攥着玉佩,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叔,又看着身边的沈砚之和父亲,突然咬了咬牙:“想要玉佩,先放了他们!不然,我就算把玉佩摔碎,也不会给你!”
白衣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你敢!”他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立刻抓住了父亲,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爹!”我急得眼泪掉下来,“别伤害我爹!我给你玉佩!”
沈砚之拉住我,声音低而坚定:“筱儿,不能给!给了他们,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白衣人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对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架在父亲脖子上的刀又紧了紧,父亲的脖子上立刻渗出了血。
“别!我给!我给!”我挣脱沈砚之的手,就要把玉佩递过去。可就在这时,苏清婉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向白衣人:“我跟你拼了!”
白衣人反手一掌,把苏清婉打倒在地。她吐了口血,看着我,声音微弱:“鹿筱姐姐……别给……石门后面……有陷阱……”
白衣人一脚踩在苏清婉的胸口,恶狠狠地说:“多嘴!”
我看着苏清婉痛苦的模样,又看着父亲脖子上的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就在这时,沈砚之突然大喊一声,挥剑朝白衣人冲了过去:“筱儿,趁机带叔叔和林叔走!”
他的剑直刺白衣人的胸口,却被白衣人轻松躲过。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和沈砚之缠斗起来。我立刻跑过去,扶起林叔,又拉着父亲往洞外跑。
“鹿筱姐姐!带上我!”苏清婉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我们后面跑。我们刚跑出山洞,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山洞开始摇晃,石块不断往下掉。
“快走!山洞要塌了!”我拉着父亲和林叔,拼命往前跑。苏清婉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对不起……鹿筱姐姐……我错了……”
我们跑了很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声响,才停下来。林叔的肩膀还在流血,父亲的脖子上也有一道伤口。苏清婉靠在树上,不停地咳嗽,嘴角还带着血。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苏清婉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因为……我想起我娘临死前说的话,她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之前被仇恨冲昏了头,差点害了你们……我知道错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呼喊:“鹿筱!沈砚之!你们别跑!”
我们脸色一变,抬头一看——是太子带着禁军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