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湍急,冰冷的河水裹着我的脚踝,刚要往沈砚之身边游,就见河对岸的火把突然分作两列,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从火光中走出——是京兆府的捕快老赵,他曾跟着父亲办过案,去年还来府里送过中秋礼。
“鹿姑娘!快过来!”老赵的声音穿透水声,手里的长刀还在滴着血,显然刚和黑衣人交过手。他身后的捕快们迅速搭起木桥,我赶紧扶着沈砚之,拉着苏婉儿往对岸跑。
刚踏上岸边,老赵就递过来两件干爽的外袍,压低声音说:“大人知道李捕头不对劲,特意让我带着弟兄们绕路过来接应。刚才那伙黑衣人,是玉衡殿的死士,李捕头已经带着剩下的人往西郊破庙去了——他大概以为你们还会去那里。”
沈砚之靠在树干上,用布条紧紧勒住流血的肩膀,脸色苍白如纸:“破庙不能去了,李捕头既然设了陷阱,肯定在那里布了重兵。老赵,你可知附近有没有隐蔽的地方?我们需要先稳住伤势,再想下一步。”
老赵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往东南走三里,有一座废弃的土地祠,那里年久失修,很少有人去。我让弟兄们在周围守着,你们先去那里躲一躲,我这就去给你们找大夫。”
我们跟着老赵穿过树林时,天已经蒙蒙亮。土地祠的门早就朽坏了,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满是蛛网和灰尘,只有正中央的土地公雕像还立在那里,神像的半边脸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泥胎。
苏婉儿生火时,我蹲在沈砚之身边,帮他重新处理伤口。箭伤很深,箭头虽然拔了出来,但伤口周围已经有些红肿,显然是受了感染。他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不忘从怀中掏出那半张密函,和我匕首鞘里的纸条拼在一起。
昏黄的火光下,两张纸拼出的字迹终于完整——上面记着玉衡殿近三年私吞军饷的数额,还有几个将领的名字,最后一行写着“冬至夜,宫墙西角门,交兵权”。我看着“兵权”两个字,手突然开始发抖:“玉衡殿这是想谋反?”
沈砚之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柳丞相早就察觉不对,他暗中联系了几位忠于圣上的老臣,本想在冬至那天联名上奏,可没等消息送出去,就被玉衡殿的人下了毒。我猜,李捕头也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才不得不背叛京兆府。”
“把柄?”苏婉儿往火里添了根柴,声音带着后怕,“上次在相府,李捕头还帮我们躲过柳家的人,怎么会突然背叛?”
我想起李捕头掏出的那块玉佩,心里突然一沉:“我父亲失踪前,曾说过要去查玉衡殿的事,那块玉佩是父亲的贴身之物,李捕头既然有玉佩,说不定父亲的失踪和他有关——他大概是被玉衡殿用父亲的下落威胁了。”
就在这时,土地祠的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我猛地抓起身边的短剑,却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仆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他看见我时,突然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小姐,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我愣了一下,这老仆是父亲当年的护卫老陈,三年前父亲失踪后,他就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叔,您怎么会在这里?”我赶紧扶他起来,老陈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却还能看出当年的英气。他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令牌:“老奴离开京城后,一直在暗中打听大人的下落。昨天在城外看见老赵的人,才知道小姐遇到了危险。这令牌是大人当年给我的,说要是遇到危难,拿着它去城东的铁匠铺,自会有人接应。”
沈砚之接过令牌,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这是父亲当年在军中时的信物。他眼睛一亮:“这是镇北军的令牌!柳丞相生前曾说,镇北军的统领是他的旧部,若是能联系上镇北军,就能有对抗玉衡殿的力量。”
我心里刚燃起一丝希望,就听见土地祠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焦急:“鹿姑娘!不好了!玉衡殿的人查到这里来了,足足有两百多人,我们的弟兄快顶不住了!”
沈砚之猛地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就被老陈拦住:“大人不能出去!老奴知道一条密道,从土地祠的神像后面能通到后山的竹林,那里有老奴准备好的马车,能送你们去城东铁匠铺!”
老陈说着,用力推开土地公神像,神像后面果然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沈砚之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火光,咬了咬牙:“老赵,你带着弟兄们往西北方向跑,引开追兵。我和鹿姑娘、苏姑娘从密道走,我们在铁匠铺汇合。”
老赵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姑娘,保重!要是遇到危险,就往铁匠铺后面的巷子跑,那里有我们的人!”
我扶着沈砚之,拉着苏婉儿钻进密道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响和喊杀声。密道里又窄又暗,只能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和沈砚之压抑的咳嗽声。苏婉儿吓得紧紧抓着我的手,小声问:“鹿筱姐姐,我们这次能逃出去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顺着密道的斜坡滑了下去。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落在一片柔软的干草上,而眼前,正是老陈说的后山竹林,一辆马车正停在竹林深处,马车上还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老陈紧跟着滑下来,赶紧帮我们把沈砚之扶上马车:“小姐,这马车上有干粮和伤药,还有老奴这几年攒下的盘缠。铁匠铺的掌柜是大人的旧部,你们找到他,报上‘雄鹰归巢’的暗号,他自会安排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马车刚要启动,就听见竹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玉衡殿死士的嘶吼:“别让他们跑了!抓住鹿筱,赏黄金百两!”
老陈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转身就往竹林外跑:“小姐,你们快走!老奴替你们挡住他们!”
“陈叔!”我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马车夫猛地甩了一鞭,马儿嘶鸣着往前跑,我趴在车窗上,看着老陈的身影被追来的黑衣人包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沈砚之虚弱地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歉意:“是我连累了他。可我们不能回头,一旦被抓住,不仅老陈白白牺牲,柳丞相的心血,还有你父亲的下落,就都没希望了。”
苏婉儿靠在我身边,眼泪无声地掉在衣襟上:“鹿筱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到陈叔吗?还能找到我姐姐吗?”
我看着马车外飞速倒退的竹林,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青铜令牌,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就得比豺狼更狠,比磐石更韧。”我抹掉眼泪,转头看向沈砚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铁匠铺,拿到玉衡殿谋反的证据,只有这样,才能为陈叔报仇,才能找到我父亲和你姐姐。”
可马车刚驶出竹林,就见前方的路上突然横放着一根巨大的树干,十几个黑衣人正举着弓箭,对准了马车。而为首的那个,竟然是李捕头——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线?
马车夫赶紧勒住缰绳,马儿受惊地扬起前蹄。我看着李捕头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沈砚之流血的肩膀,突然明白,这场追杀,根本没有尽头。而我们手中的密函,究竟是能救我们的护身符,还是引我们走向死亡的催命符?
就在李捕头的弓箭即将射出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面绣着“镇北军”三个字的旗帜,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是镇北军的人来了?他们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抓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