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姿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槟色长裤套装，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直接略过江澈，牢牢黏在了温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掠过惊艳和满意。
“我家软软今天可真漂亮。”江姿伸手捏了捏温软的脸颊，那亲昵的姿态，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这个女孩。
“姐姐。”温软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啧。”江澈有些不满的拉开江姿的手，霸道的将人搂进自己怀里：“看就看，别动手动脚的。”
江姿冷嘲的翻了个白眼：“碰一下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笑呵呵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澈，你这臭小子，总算舍得把你的小女朋友带回来给外公瞧瞧了。”老人声音洪亮，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纹。
“外公。”江澈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温软连忙跟着叫人：“外公好。”
“诶，好，好！”周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温软，那目光里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喜爱。
“不错，不错，是个水灵的好姑娘，比照片上还好看！”
温软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江澈。
江澈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江姿在一旁笑着解释：“我早就把软软的照片发给外公看过了，外公天天盼着你来呢。”
温软的脸颊有些发烫，赶紧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外公，祝您生日快乐，福寿安康。”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周老爷子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他接过礼物，随手递给身后的人，然后拉着温软的手，亲切的问：“丫头，听姿姿说，你是学跳舞的？”
“是的，外公。”
“好啊，跳舞好，有气质！”周老爷子激动的敲了下拐杖：“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就是这把老骨头不行喽，改天有空，你可得给外公好好露一手！”
“只要外公不嫌弃，我都可以。”温软被他的热情感染，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周老爷子又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聊了好几句。
温软的小拘谨渐渐放下，和他聊得眉开眼笑。
江澈的外公，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可爱的老顽童。
“妈呢？”江澈问江姿。
“在里面跟那帮太太们聊天呢。”江姿使了个眼色过去。
就在气氛一片融洽的时候，一道甜腻腻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
“周爷爷，生日快乐。”
温软闻声，身体一僵。
她抬起头，只见宋怡穿着一身粉色的香奈儿小洋装，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宋怡的目光在看到温软的那一刻，变得冷淡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眼底有惊讶，也有轻视。
没想到，温软居然真的敢来这种场合，而且……还穿得这么……
宋怡看着温软身上那件质地上乘，剪裁精良的旗袍，再看看她脸上那清透自然的妆容，以及身上带着的那份被江澈外公和江姿众星捧月般护着的从容姿态。
心里那股嫉妒的火焰，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不仅得到了江澈的青睐，还获得了他家人的喜爱。
“哟，这不是温软同学吗？”宋怡很快调整好表情，故作惊讶的开口，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问候：“真巧啊，你也来了。”
周围的宾客，闻言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温软淡定的扯出一抹笑：“很巧。”
只见宋怡又无视她的回应，端着得体的姿容，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江澈身上，柔声说：“阿澈，好久不见。”
江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抬手将温软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那份亲昵和占有，成了最好的回答。
“怎么，我女朋友来参加我外公的寿宴，你有意见？”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
宋怡的脸色僵了下，讪讪道：“那..自然是没...没有”
她压下心里的不甘心，重新将目光转向温软，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温软同学，你今天这身……真漂亮，这件旗袍，一定很贵吧？”
江澈掀起眼皮，看了眼宋怡，那眼神，冷得像冰。
温软眼神很平静，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难堪。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江姿却先笑了起来。
她撩了撩长发，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宋小姐眼光不错，这件旗袍是我特意为软软挑的，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总要穿得亮丽些，免得让某些没眼力见的人，看轻了我们家软软。”
江姿的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对温软的看重，又暗讽了宋怡的没眼力见。
宋怡被江姿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不摆明了在说她。
站在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父亲宋董，脸色有些拉胯，堆着笑，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家，开个玩笑，江小姐别介意。”
“玩笑？”江姿挑眉，气场全开：“宋董，我们江家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拿来开玩笑的。”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
他看都没看宋怡一眼，用浑浊又精明的眼睛扫了男人一眼，淡淡的说：“老宋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这教育女儿的本事，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爷子一开口，分量就不同了。
宋董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连忙赔着笑脸：“周老教训得是，是我教女无方，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
他还想等着自己的女儿能够傍上江澈，好让两家联姻。
照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戏的了。
“阿澈，你们来了。”
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天蓝色旗袍，盘着精致发髻，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几个太太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正是江澈的母亲，江女士，周岚。
温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江澈的妈妈？
看起来，比电话里的声音，还要有气场。
宋怡看到江女士，端着得体的笑，连忙喊了一声：“江阿姨……”
江女士走到跟前，目光淡淡的在宋怡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了被江澈护在怀里的温软身上。
她的眼神虽不动声色，但又好像隐隐的，无形中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温软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江女士看了她几秒，然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
她走上前，越过江澈，自然的拉起了温软的手。
“软软是吧？”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今儿还终于见到了，让我好等。”
温软：“……”
江澈睨了自家母亲大人一眼，心里腹诽：有点过了啊。
温软紧张得都快有些结巴了：“阿...阿姨好”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女士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她拉着温软，亲热得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家那臭小子，眼光可高了，性格还冷得很，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你能收了他，那可是我们家的福气。”
江女士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凉凉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怡：“不像有些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凑，看着就让人心烦。”
这话，就差指着宋怡的鼻子骂了。
宋怡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精彩纷呈。
宋董的脸色，也彻底挂不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江夫人，怡怡她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董说笑了。”江女士笑得一脸端庄得体，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孩子小，才更要好好教，不然带出来，丢的可是自家的脸。”
“......”宋董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女士却不再看他们，她拉着温软，笑眯眯的对周老爷子说：“爸，您看，这个外孙媳妇，还满意吧？”
江澈外公哈哈大笑：“满意，满意，比你给我挑的那个外孙女婿强多了！”
不远处正和江澈父亲聊天的傅晨，无辜躺枪。
温软被这一家子的活跃氛围逗得眉开眼笑，心里的那点紧张早就在这场不动声色的维护中，烟消云散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端庄，实则护短到了极点的江妈妈，还有一直护着她的江澈，以及维护她的江姐姐和江澈外公，眼眶一热，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
原来，这才是家的味道。
没有被冷眼旁观，没有视而不见。
她好像不再是一个人，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
宋家父女在一片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中，灰溜溜找了个角落待着，再也不敢上前来作妖。
宋怡自知和江澈是没戏了，也不再上赶着，毕竟，在这样的圈子里，感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她现在更多的是想知道，温软要如何获得江家老太太的赏识，毕竟，那位严苛的老太太可是连她这种半个豪门的人都瞧不上呢。
更别说温软还是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
这时候的温软正被江女士和江姿一左一右挟持着，带到了太太圈里。
“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阿澈的女朋友，温软。”江女士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欢和炫耀。
太太们都是人精，刚才那一幕都看在眼里，哪能不明白江家的态度。
一时间，各种夸赞和奉承，如潮水般向温软涌来。
“哎哟，江夫人好福气啊，这未来的儿媳妇，长得可真水灵。”
“是啊是啊，这气质，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
“跟阿澈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软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但依旧面带微笑，心里有些自嘲。
她哪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女孩。
但她也明白，这些太太们夸的不是她，而是江澈女朋友这个身份。
江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从人群中，将她解救了出来。
“妈，你们别吓着她。”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我怎么就吓着她了？”江女士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帮她熟悉环境，拓展人脉，你懂什么？”
“她不需要。”江澈将温软拉到自己身边，宣示主权般的搂住她的腰：“有我就够了。”
说完，不顾江女士那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控诉眼神，拉着温软就走。
江女士：“.....”
两人找了个清净的角落，江澈递给她一杯果汁。
“怎么样，还适应吗？”他低声问。
温软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你们家的氛围……真好。”
“我外公这边开明点”江澈没忍住拆了台：“要是换做我奶奶那头，那一家子可有得受”
这么被提起，温软才想起江澈奶奶的强势，还有她认定容雅就是她孙媳妇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很高，很壮实，又有点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阿澈。”
“爸。”江澈叫了一声。
温软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的喊了一声：“叔叔好。”
江父温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温软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划过探究和打量。
“阿澈妈妈很喜欢你。”他开口，温润如玉的声音和他的身形有点儿反差。
温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好好对人家。”江父拍了拍江澈的肩膀，又对温软说：“阿澈这孩子，从小就犟，性子又冷又硬，以后要是有什么地方欺负你了，你就跟我们说，我们肯定站在你这边。”
“爸！”江澈有些无奈。
怎么他家的人，一个个都埋汰他？
温软看着这对父子间的互动，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能感觉到，江澈的家人，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接纳着她，欢迎着她。
寿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温软作为江澈第一次带回家的女朋友，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江澈被晾在一边，看着被家人团团围住，脸上渐渐露出轻松笑容的温软，唇角也不自觉向上扬起。
他要的，就是这样。
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非议。
不远处，江姿和傅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江姿端着酒杯，看着自家母亲那浮夸的演技，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傅晨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姿身上。
他看着她脸上那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口处泛起阵阵涟漪。
他想起刚才江澈将温软护在身后的样子。
心里竟然起了一丝微妙的羡慕。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搂着江姿。
他也想，看到江姿对自己露出像温软那样柔软的笑容。
傅晨端着酒杯，走到江姿身边，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你的眼光很好，那件旗袍，很适合她。”
江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表情收敛得干净，那双带有几分慵懒和妩媚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瞥了他一眼，语气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傅总什么时候学会夸人了？”
傅晨的心，被她这带刺的话，轻轻扎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涩意，继续找着话题：“你今天……也很漂亮。”
江姿身上的套装将她的身高和身材都完美的展现出来，露出了漂亮的肩颈线条，红唇黑发，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美得明艳而又危险。
听到他的赞美，江姿只是淡淡勾了勾唇，那笑容，未达眼底。
“谢谢。”她客气的回应了一句，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失陪一下，我去拿杯喝的。”
说完，她便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向了餐台区。
傅晨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想叫住她，最终，也只是无力垂下。
她在他面前，永远冷淡，疏离，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可明明，他见过她鲜活明媚的样子。
傅晨的脑海里，浮现出六年前的画面。
她还是个大二的小姑娘，张扬，热烈，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她追他追得全校皆知，送早餐，递情书，在图书馆堵他……
他那个时候只觉得烦，有种生活被扰乱的烦。
所以他一次次冷漠的拒绝，一次次无视她的存在。
但她怎么都不放弃，喜欢托着下巴看他，笑得明媚。
直到后来，家里人为了巩固市场，不得不选择联姻，他被家族逼着娶了她。
新婚之夜，她喝得酩酊大醉，抓着他的衣领，眼睛通红的问他：“傅晨，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冷冷的推开了她，说：“我们是商业联姻，别谈感情。”
从那以后，她就真的再也没在他面前提情爱。
思绪断开，傅晨看到江姿走到餐台边，正要拿酒，一个英俊的男人便端着一杯香槟，笑着递到了她面前。
江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了过来。
两人似乎认识，很自然的攀谈了起来，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傅晨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看着江姿脸上的笑颜，一股陌生的，名为嫉妒的火焰，在他胸口熊熊燃烧起来。
--
宴会结束，宾客们陆续散去。
江姿和傅晨也准备离开。
“姐，姐夫，路上慢点。”江澈送他们到门口。
“知道了，啰嗦。”江姿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捏了捏温软的脸：“软软，有空来姐姐家玩。”
温软笑着点头：“好。”
傅晨站在一旁，始终沉默，只是在江姿和温软说话时，他的目光，会若有似无的在江姿明艳的笑脸上停留片刻。
两人上了车，一辆白色的车子缓缓驶出庄园老宅。
车厢里，刚才还言笑晏晏的江姿，脸上的笑容敛去了。
她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那张美艳的脸上，只剩下疏离和冷淡。
仿佛刚才那个在宴会上八面玲珑的江大小姐，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现在，人偶的线被剪断了，露出了里面疲惫的灵魂。
傅晨开着车，目视前方，车内安静得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
“今天，辛苦了。”
“没什么，外公开心就好。”江姿连眼睛都没睁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傅先生配合得也很好。”
她称呼他傅先生，客气又疏远。
傅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真的很不喜欢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阿澈那个女朋友，挺不错的。”他试图找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嗯，是很好。”江姿终于睁开眼，侧过头看向窗外，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真心实意的笑意：“干净，通透，阿澈那小子，算是走了狗屎运。”
看着她提起别人时，脸上那生动的表情，再对比她面对自己时的冷漠，傅晨的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你好像很喜欢她。”
“当然。”江姿转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和嘲弄：“我喜欢所有真实和鲜活，不像某些人，活得像一本精装版的学术期刊，封面漂亮，里面全是些枯燥无味的内容，翻开都嫌硌手。”
傅晨的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她在说他。
“江姿。”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没必要这样说话。”
“那我们该怎么样说话？”江姿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一丝凉意：“温柔体贴吗？还是撒娇卖萌？那请问，你领情吗？”
傅晨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红绿灯，心里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江姿也曾对他温柔过，羞涩过，她也曾有过娇俏可爱。
每天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她全世界的光。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总是冷着脸，让她别吵。
自从他们结婚后，她不再对他笑了，在他面前，她变得不爱说话了，每次车里，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江姿不再看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傅晨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那张漂亮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他有点怀念，那个有点烦人，鲜活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