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森源把两个孩子叫到了自己的房间,抽着他那杆长长的烟锅,一脸严肃的开始布置以后的工作安排:
杨新看到从未见到过的这阵势,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外公这么正襟危坐的把他们叫到房间,这是要做那样?是要宣布什么重大事情吗?父母把自己带这么大,还没有营造出过这样的一种气氛来对话,简直比被父母打板子还紧张!
他看看张秀娟,妹妹却也是正襟危坐的坐着,脸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看得出来,她那个表情也是一种紧张的状态,只是表现的比杨新好一点,因为她用僵硬的笑来表达!
“哼哼!”张森源清清嗓子,开始进入正题,“你们两个到了我家,首先。。。要清楚一点,这里没有人帮你们做事,所以你们首先要明白的一条,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来完成!”
他敲了敲烟锅,看到两个孩子精神稍有放松,但脸上还是有一种似懂非懂的表情,对他的话似乎还没有正常的反应,便继续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自己做的呢?首先就是早起和晚睡,我看了一下,你们两个晚上洗脸洗脚,刷牙,上床睡觉,都还是做的不错,但是,早上就做的不好,还要我叫你们起来,起来了半天也不去洗漱,这不行!”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以后你们早上七点钟必须给我起来,我不会叫你们了,你们起来后自己去洗漱,然后来吃饭,如果不按时起床,按时完成洗漱的,没有早饭吃!”
张森源顿了顿,又说道:“其二,在这里以后一个多月的日子,你们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得自己洗,还要及时洗,不能拖着不洗,不洗好自己的衣服,还是不准吃饭!”
张森源这一条说的很慢,但是一字一顿,字字都让杨新感受到从未有的压力,这些事他在家里还是要做的,比如上学期间,他和妹妹都必须早上七点起床,甚至更早一点,他都做得到,不过总是要妈妈来叫他,他也总是会在妈妈面前赖赖床,最后拖拖拉拉的被妈妈拉起来,穿衣服,有时候妈妈为了赶时间,也会帮他洗脸之类的,总之做同样的事情,在妈妈面前非常宽松和任性的完成,而现在在外公面前,没有宽松,不能任性,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条款,自己必须屈服于这一个条款,在这个条款的压迫下,还要快而好的完成,没有条件可讲,而且还有没饭吃的惩罚,他幽怨的看看外公,外公正好也在冷冷的观察他,脸上完全就是一副说一不二,公事公办的神情,和昨天来接他们的那个慈祥的外公完全是判若两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长辈的亲情,想到这里,他一下好想念资江的奶奶,那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的长辈。
“还有第三,你们听着,现在安排你们还要做的其他事情,杨新,你的事情是负责打扫你六舅,八舅,天井,还有我的房间的地面,打扫出的垃圾倒在对面厕所那个位置,收集好后放到门口去,时间是每天早饭后,把这些地方的卫生做完,没有完成,不能吃中午饭。”
他说完,又看向张秀娟:“秀娟,你其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擦拭这几个房间的家具,早饭后开始,要擦干净,不能有灰尘,一样的,没做好不能吃中午饭!”
杨新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我不要做!”
张森源听到后,立马怒目圆瞪:“你说什么!不做?你不做谁做?这地方也有你踩脏的,还要别人来帮你打扫吗?不做也行,没得饭吃!”
说完就站起身,说道:“跟我出来!”便走了出去,张秀娟急忙跟了出去,外公指着桌子上的一个脸盆和一张毛巾说道:“秀娟,这是你的工具,记着我刚才说的,现在就开始做吧!”
张秀娟点点头,拿着盆子,接上水,从外公的房间开始擦拭。
杨新迟疑一会,才扭扭捏捏的跟了出去,他不敢和外公对视,低着头站那里,外公提高了声量:“杨新,你来这里不是来享福偷懒的,来就要干活!”
说完一指角落里的扫帚和垃圾铲,“那就是你干活的工具,你妹妹都开始做了,该说的我说了,不明白的问我,现在就开始,做好才能吃饭!”
不让吃饭?外公这规矩定的太严格了嘛,他会来真的吗?后来他真的尝试了一次,外公搞的这约法三章,不是闹着玩的,真的严格执行,这不许吃饭的惩罚,是真的不给吃饭,还得罚站思过!
其实这些事情,杨新和秀娟在家里,也都是做过,只是环境不一样,气氛不一样,压力不一样,反正很不一样!家里做事,是为了得到妈妈的表扬,而在外公家里做事,是为了不被惩罚,还有一种被强制做工的感觉。
还有就是做或者不做家务在家里都属于正常的,更没有不给饭吃的做法,吃饭就差妈妈追着喂了,但他每一次的反抗和不满,都被外公那严厉的眼神和犀利的言语,或者祭出严厉的惩罚,把杨新的这些意识扼杀在摇篮中!几天下来,确实让他感到了害怕,在最初的不适应加抗争加被罚之后,慢慢的他只能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从不适应到最后屈服,每天的打扫任务开始走向正轨,被外公责骂的次数开始减少,似乎他看杨新的眼神也比以前变得柔和。
张秀娟却是表现的非常乖巧,首先无论是早起还是完成每天的任务,她都受到外公的表扬,杨新则成为了反面的典型,常常是她和外公都开始吃午饭了,自己却还没有完成打扫卫生,还好外公会给他剩一点!
这天,一直未见到的六舅张明终于回家了,见到杨新在洗自己的衣服,很是吃惊:“哎哟,杨新好勤快啊,还会自己洗衣服?”
杨新顺口回道:“自己不洗那怎么办呢?”刚回答完想想有点不对,幺舅干嘛这样问我?在家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不是外公的规定吗?那幺舅怎么会对我洗衣服这样吃惊?难道幺舅自己是不洗衣服么?那他的衣服,又是谁来洗?外公肯定不会帮他洗!想来想去,杨新有点没想通。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杨新逐渐适应了在都江外公家的生活,特别是和外公之间的那种紧张的关系(杨新自己感觉是紧张关系)也开始慢慢缓解,说穿了,张森源要求的约法三章,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开始凶猛异常,砍得杨新晕头转向,但是当他认真面对的做起来,顺手之后,杨新觉得也就那么一回事,起床,洗衣,扫地,并不是有什么翻不过去的难点,外公和秀娟都开始吃饭,他还没有打扫完卫生的情况,后来也再没有出现,不过他打心里开始后悔到都江来玩,后悔和外公一起生活,他能把外公分配的活干好,但是却不能忍受每天那一成不变的早起,吃饭,做家务,散步,睡觉这样循环反复枯燥乏味的生活,他感觉快熬不下去了,这样单调苦闷的日子,曾经在他和爸爸一起在钦远生活时出现过,爸爸怕他一人待在房间出意外,每天出门时就带着他,去扫大街,开批斗会,去工地做工,也是天天循环往复,没有地方玩,没有朋友玩,那一段时间让他百无聊赖。
现在自来到都江后,他突然回味到了那曾经的无奈,感受到了曾经的苦闷日子,这让他再次陷入一种压抑和煎熬之中,让他每天都喘不过气来,她开始想爸爸,妈妈,还有姐姐,这些最亲的人,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对了,姐姐不是就在都江吗?
他鼓起勇气去问外公,姐姐什么时候来看他们,张森源摇摇头:“你姐姐在干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
杨新有点绝望了,他更加盼着爸爸妈妈快点来,还有就是盼着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这个寒假快点结束!他想父母来接他回双河,回自己家!回去和父母一起生活,和那里的朋友们一起玩!哪怕是天天锤石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