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扑面而来，陆雪琪的指尖已近乎透明。张小凡瞳孔骤缩，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被他强行逆转经脉，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瞬间化作一道金光罩住她周身。
“走！”他低吼，反手将她推向那一线银白出口。
陆雪琪身形一滞，似被无形力量托起，却未前移半寸。裂隙边缘扭曲折叠，如同巨口欲噬。
张小凡转身，噬魂棒已在掌中震颤不止。乱流中的幽冥怨气如潮水般涌来，被棒身疯狂吸纳，漆黑棒体迅速膨胀，化作一柄通体墨黑、边缘泛血纹的巨刃，握在手中沉若千钧。
“你逃不掉。”血煞的声音自黑影中传出，虚体缓缓凝聚，七煞之血在其胸膛流转，幽冥本源缠绕周身，“我为祭品，亦为终结。”
张小凡没有答话。他能感觉到体内三股力量在暴走——佛力躁动，魔气翻腾，道韵紊乱。若是以往，他必会竭力压制，可此刻，他忽然松开了那根紧绷的弦。
闭眼。
识海中浮现出静魂花海的画面。碧瑶站在花丛中回眸一笑，平儿在竹屋前挥着木剑喊爹，陆雪琪立于崖边，白衣猎猎，手中天琊映着晨光。
守什么？
守眼前人。
守回家的路。
守这一念不灭的心。
佛光稳神，魔气壮势，道韵凝形。三力不再争斗，而是如溪流汇川，在经脉中奔涌向前，最终归于一点——握着巨刃的右手。
他睁眼。
双瞳一金一黑，却无混乱，唯有清明。
血煞冷笑：“凭你也想破我不灭之躯？”
巨刃高举，张小凡声音低沉：“守我所爱，破尔虚妄！”
刀锋落下，并非横斩，而是如剑直刺虚空。
时间仿佛停滞。
那一瞬，天地无声。巨刃撕裂空气，拖曳出一道弯如血月的弧光，携万钧之势贯穿血煞胸膛。
“不——！”血煞嘶吼，七煞之血逆冲而上，试图修补残躯。
可那血色月牙去势未减，硬生生将他的虚体从中劈开。炸裂之声响彻虚空，血雨纷飞，残魂四散。
余势未消。
血色月牙继续前冲，狠狠斩入幽冥界深处。半座灰白山脉轰然断裂，九座倒悬黑塔之一应声崩塌，天幕被劈开一道横贯千里的裂口，紫黑色冥气如潮水喷涌而出。
幽罗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张小凡咬破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他一把揽过陆雪琪，将她护在怀中，以背对外界乱流。合欢铃贴在胸前，绿光轻鸣三响，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罩，勉强挡住四周撕扯的空间之力。
裂隙剧烈震荡，边缘不断坍缩。
“再快些！”他低喝，抱着她纵身跃向银白出口。
就在身影即将没入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护罩碎裂，一股巨力撞上后背，令他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但他没松手。
两人一同跌入光流。
时空错乱，电闪雷鸣。耳边有低语，有哭喊，有笑声，也有呼唤。
“小凡……留下……”
是碧瑶的声音。
他闭目不听。
“爹，娘说你要回来了……”
是平儿。
他攥紧了怀中的人。
只要她在，就不是梦。
前方银光越来越盛，隐约可见一片竹林摇曳，屋檐飞翘。
那是大竹峰。
可陆雪琪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他低头看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他伸手抚过她的眉梢，低声：“再撑一会儿，我们到了。”
光流尽头，裂隙猛然收缩。
最后一丝缝隙只剩尺许。
他拼尽全力，将她往前一送。
两人的身体终于穿过界限。
轰！
裂隙在身后彻底闭合，连同幽罗的诅咒、血煞的残渣，尽数湮灭于虚空。
落地时，张小凡单膝跪地，手臂仍牢牢环着陆雪琪。脚下的土地焦黑龟裂，寸草不生，远处山峦轮廓依稀可辨，却是断壁残垣。
青云山。
他们回来了。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心头一沉。
整片山脉如同被巨兽啃噬过，通天峰倾斜欲倒，玉清殿只剩半截石柱孤零零矗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风卷着灰烬在废墟间打旋。
张小凡喘息着，抬头望天。
苍穹之上，乌云翻滚如墨，一道血光自诛仙剑墓方向冲天而起，直贯云霄。那光芒妖异刺目，竟在云层中撕开一道裂缝，隐约可见其中剑影浮动，杀意滔天。
“剑墓……异动了？”他喃喃。
就在这时，怀中人轻轻咳了一声。
陆雪琪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涣散，却第一时间落在他脸上。
“我们……回来了？”她声音极轻，几乎被风吹散。
“回来了。”他点头，嗓音沙哑，“平儿还在等你吃饭。”
她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想笑，却牵动伤势，眉头一皱。
张小凡将她扶正，自己却因脱力晃了一下，差点栽倒。他靠着一块倒塌的石碑坐下，喘息片刻，才觉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血煞最后一击留下的伤。
“你伤得很重。”陆雪琪察觉到他的异样，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他按住她肩膀，“你现在经脉未稳，强行运功只会加重侵蚀。”
“我没事。”她坚持着，指尖微动，一丝剑意悄然探出，却被体内紊乱的气息反噬，呛出一口血。
张小凡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朵伤心花。花瓣依旧鲜红，仿佛从未沾染尘世风霜。
“你说……她还记得吗？”陆雪琪望着那花，忽然问。
张小凡一怔。
他知道她问的是谁。
他低头看着花，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会因为忘记就不存在。”
陆雪琪没再说话。
风更大了，卷着灰烬掠过废墟。
远处，那道血光愈发炽烈，剑鸣隐隐传来，如同万千冤魂齐声嘶吼。
忽然，张小凡察觉脚下土地微微震动。
不是错觉。
他猛地抬头，望向诛仙剑墓方向。
血光之中，一道黑影缓缓升起。
那人披着残破黑袍，手持断剑，脚步沉重地踏出剑墓入口。每走一步，大地便裂开一道缝隙，剑气如针，刺得人皮肤生疼。
“那是……”陆雪琪眯起眼。
张小凡瞳孔骤缩。
那张脸，他认得。
曾是青云掌门，执掌诛仙百年的道玄真人。
可如今，那双眼中没有清明，只有无尽戾气与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