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沙蝎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死死地抓住了旁边的控制台边缘，坚硬的合金被他捏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赫尔曼博士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顺着控制台滑坐在了地上，浑浊的镜片下，是一片死灰。
餐具。
这个词，比“灭世级”这个代号本身，还要沉重一万倍。
它彻底击碎了刚刚才用林越的回归和零的苏醒，勉强黏合起来的，那点可怜的希望。
指挥中心内，死寂一片。
【系统吐槽：宿主，你这个比喻……虽然很形象，但是真的很打击团队士气啊。你看，cpU都快烧了三个了。】
林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抚他们。
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因为他体内的深渊之种，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与整个星球的源质网络产生着共鸣。
他能“看”到，那些从地壳深处爬出的，从沸腾海洋中升起的“餐具”，正在有条不紊地，向着所有残存的人类据点推进。
他刚才秒杀的那一头，只是离方舟城最近的而已。
而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甚至更强的存在。
“老大……”疯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他的腔调干涩得像是在沙地里摩擦，“那我们……我们守不住的。”
这不是疑问句。
是一个绝望的，陈述句。
沙蝎没有说话，但他紧绷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赫尔曼博士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守不住。
这是所有人内心相同的答案。
就在这片绝望快要彻底吞噬整个指挥中心的时候。
嗡！
主控台上，那片由零的意识残片组成的金色数据流，再一次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字符。
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布满了血色裂痕的星球立体模型，被投射到了指挥中心的半空中。
在那颗星球模型上，数百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在疯狂闪烁。
那是被激活的“深渊节点”。
是深渊污染侵蚀这个世界的，一个个敞开的伤口。
紧接着，一行全新的，带着亘古威严的金色字符，出现在了模型下方。
【‘净化程序’需要更高权限。】
【权限获取方案：逆向解析‘深渊’。】
【执行地点：‘深渊节点’核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了过去。
“逆向解析？在深渊节点的核心？”赫尔曼博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屏幕前，“这太疯狂了！那里是源质浓度最高，也最危险的地方！任何物质进去都会被瞬间分解！”
林越却从这几行字里，读出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股与他相连的，浩瀚的金色数据流中。
“零？”
【我在。】
零的回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一种AI特有的，却又蕴含着某种宏大意志的平静。
“这些节点，签到系统也能识别。”林越的思维在飞速运转，“如果我在那里签到……”
【……‘签到’？正在解析此概念……解析完成。】
【你的‘系统’，与‘深渊节点’，本质同源，但协议相悖。】
【在节点核心进行‘签到’，你将获得被节点截留、转化的，最纯粹的深渊本源力量。】
【同时，你的行为，会暂时切断该节点与深渊本体的连接，为我争取解析和修复世界法则的时间。】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延缓‘主菜’上桌的方案。】
一瞬间，林越全明白了。
零需要时间。
而他，需要力量。
这场席卷全球的深渊签到之旅，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去。
“疯狗，沙蝎，赫尔曼。”
林越转身，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逐一扫过他最信任的三个伙伴。
三人身体一震，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我要离开方舟城。”
林越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什么？！”疯狗第一个跳了起来，“老大，你疯了？现在外面全是怪物，你一个人出去？”
“我跟你去！”他拍着胸脯，大声喊道。
“不行。”林越的拒绝，干脆利落。
“方舟城需要你们。”他指了指那张巨大的，布满了红色光点的全球地图，“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是人类最后的火种。”
“疯狗，沙蝎，你们负责城市的全部防务。以城市为中心，建立三道环形防线，收缩所有兵力，不求杀敌，只求固守。”
“赫尔曼博士。”
他看向那个颤抖的老人。
“你负责后勤与科研，零的AI形态会协助你，尽一切可能，维持‘圣盾’系统的运转，并尝试修复被毁坏的自律军团。”
“这是命令。”
林越的指令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那股与生俱来的，在无数次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王者威严，让疯狗所有想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林越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可是，老大，你一个人……”沙蝎的声音有些艰涩。
“我不是一个人。”
林越的意识中，那片金色的数据流，正温柔地环绕着他。
他转身，大步朝着指挥中心外走去。
“准备好我那架‘幽灵’。”
那是一架【超音速隐形飞行器】。
是他环游世界的唯一依仗。
疯狗和沙蝎对视一眼，最终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当林越走出指挥塔，来到通往顶层停机坪的通道时，他脚步一顿。
通道两侧的巨大监控屏幕上，没有显示战术数据，而是切换到了方舟城内部的各个区域。
街道上，避难所里。
那些刚刚经历过绝望与狂喜的居民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他们没有恐慌，没有骚乱。
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站在街道上，站在广场上，仰着头，看向指挥塔的方向。
成千上万的人，汇聚成一片沉默的海洋。
他们没有呼喊。
只是用一种近乎于祈祷的姿态，将所有的希望，汇聚成一道无形的洪流，投向了那个即将为他们踏上未知旅途的背影。
林越停顿了一秒。
然后，继续向前，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停机坪的阶梯。
那里，一架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狰狞，充满科幻感的飞行器，正静静地悬停在起降平台上。
“老大，保重！”疯狗用力地捶了一下林越的胸口。
沙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越没有回头。
他一步跨入了“幽灵”的驾驶舱。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那成千上万道寄托着希望的视线。
驾驶舱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
下一秒。
嗡。
一道巨大的，淡蓝色的全息地球，在林越面前骤然亮起，照亮了他平静的面孔。
星球表面，无数血红色的光点，如同扩散的癌细胞，正在疯狂蔓延。
而在那片蔚蓝的太平洋中心。
一个比其他所有光点都要巨大，都要刺眼的，仿佛在滴血的深渊节点，正在剧烈地脉动着。
【首个签到目标已锁定：太平洋深渊海沟——‘拉莱耶’。】
【航线规划……完成。】
飞行器的底部，幽蓝色的反重力引擎，无声地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