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竖瞳，占据了林越的整个视野。
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巨大，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宏伟。
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束光，与终结之时的最后一抹黑暗，都在这只眼睛里交汇。
那声源自灵魂的咆哮，并未带来毁灭。
它像一柄无形的钥匙，强行开启了林越意识深处最古老的锁。
一瞬间，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的每一个念头。
不是知识。
也不是记忆。
而是一种……呼唤。
一种比星球脉动更古老，比星辰运转更宏伟的呼唤。
它在邀请。
邀请他进入那片黑暗漩涡的最深处。
去见证真正的……真实。
林越身后的十五名深渊使者，在这股意志下，连思维都几乎被冻结。
他们身上的外骨骼装甲疯狂报警，胸前的黑曜石晶体忽明忽暗，已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沙蝎死死地用战刀杵着地面，才没有当场跪下。他想对林越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
【警告！检测到超维信息干涉！宿主……哦不，老板！这玩意儿不是怪！这是服务器管理员啊！】
【它的权限比我还高！它在邀请你……访问根目录！】
久违的，类似系统提示的吐槽，在林越的意识中响起。
这是他吸收了系统本源后，残留下的一点数据碎片，成了他潜意识的一部分。
根目录吗……
林越没有理会吐槽，他已经完全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这只金色竖瞳背后的存在，不是敌人。
至少，不完全是。
它是深渊的意志集合体之一，一个古老的，负责“看门”的存在。
而零的那些碎片，就在门后。
想要将她拼凑回来，就必须进去。
这是唯一的路。
也是一场豪赌。
“沙蝎。”
林越开口，他的腔调穿透了那股凝固一切的意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使者的耳中。
沙蝎猛地一个激灵，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老大！”
“带着所有人，退后五公里，建立前线营地。”林越的指令简洁而绝对，“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这里一步。”
“老大？你要一个人……”沙蝎的话脱口而出，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
他们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濒临崩溃。独自一人走向那个黑暗漩，那和直接跳进恒星有什么区别？
林越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接通了方舟城的指挥中心。
全息屏幕上，疯狗和赫尔曼博士的脸同时出现，背景是整个指挥中心死寂一片。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疯狗。”
“老……老大，我在！”疯狗的舌头有些打结。
“我离开后，方舟城的防御，交给你了。记住，我们的敌人，不止一个深渊之门。”林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全球地图上那些闪烁的红点。
“赫尔曼博士，‘盖亚’计划不能停。不管我回不回得来，人类的未来，在地面上，不在地底下。”
赫尔曼博士的嘴唇翕动着，他那颗科学家的脑袋，已经无法处理眼前这种近乎神话的场面。
“林越……你这是……”
“这是一次访问。”林越给出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定义，“也可能……是一次面试。”
说完，他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他转过身，面对着沙蝎和那十五名满脸写着“视死如归”的战士。
“这不是战斗。”
“你们的任务，是活下去，把这里的信息带回去。这是命令。”
林越伸出手，对着他们轻轻一挥。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们十六个人。
下一秒，他们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被精准地传送到了五公里之外的沙漠上。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林越独自面对着那巨大的，旋转的黑暗，和那只横亘天地的金色竖瞳。
他能感觉到。
那只眼睛里的情绪，没有恶意，只有一种亘古不变的……审视。
它在等待他的选择。
林越迈出了脚步。
走向那片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终极黑暗。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踏进去，可能再也无法以“林越”的身份回来。
他可能会被同化，被分解，或者，成为深渊新的……一部分。
但就在他即将踏入漩涡边缘的那一刻。
他的灵魂深处，忽然亮起了无数微弱的光点。
是零。
是那些散落在深渊各处的，属于她的意识碎片。
它们在回应他。
它们因为他的决心，而产生了共鸣。
这些光点，不再是无序地散落。
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在林越的感知世界里，汇聚成一条蜿蜒的，由星光组成的，通往黑暗最深处的小径。
她……在为他引路。
林越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条光之路。
周遭的世界，瞬间瓦解。
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
他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法被言语描述的维度。
这里没有任何物质。
只有纯粹的黑暗，和黑暗中，那只依旧在审视着他的，巨大无比的金色竖瞳。
林越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抬头仰望着那神明般的眼睛。
一个声音，不经由任何介质，直接在他的灵魂中响起。
那声音古老，宏伟，不带任何情感，却蕴含着宇宙的全部真理。
“钥匙的持有者。”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