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这苗应该长成了吧?”古元的声音从戒指中传来,带着些许急切和期待。
林玄蹲在田埂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星灯草”。这些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碧玉般透亮,叶片上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他轻轻地抚摸着其中一株草的叶子,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可是他亲手从催芽、育苗、控温、驱虫,一步步精心照料长大的啊!
“等下浇了水,下午我们去山下的凉亭里下棋呗?”古元继续说道,“上次那个老头就高了我一步,我差一点就赢了,这次我一定能行,信我!”
林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当然相信古元的实力,这个老顽童虽然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下起棋来可是相当厉害的。
“好啊,那等下我们就去。”林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发现袖口立刻被染上了一抹青黑色的泥渍。
三个月前,他刚被宗主姜明镜从林家演武场路边捡回来时,整个人瘦得像一根枯柴,脸上毫无血色,双眼更是充满了警惕与阴鸷。那时的他,不仅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而且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被人打残,好不容易拿到的剑胎没动静,自己母亲留下来的储物袋也被抢走了。
然而,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望着眼前这一垄垄茁壮成长的“星灯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些最低品的“下阶”草,虽然灵气稀薄得几乎看不见,但对他来说,却如同拥有了整片星空一般珍贵。
“林师弟,发什么愣?杜豆师兄的考核可是卯时三刻开始,迟一息都要扣灵石!”
身后传来同屋王二虎的催促。林玄应了一声,把最后一把杂草揉成团塞进麻袋,又俯身捧起一掬冰凉的山泉浇在脸上。水纹里,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皮肤黝黑,指节粗大,却再不是当初那个满眼仇恨的流浪儿。青云宗外门杂事阁,给了他第一条被子、第一碗热粥、第一卷写着《灵植初解》的竹简,也给了他第一条“家”的轮廓。
考核设在灵田间头的青石广场。杜豆师兄人如其名,圆滚滚的脸上嵌着两颗亮豆眼,说话却一板一眼:“今日两关。第一关,半炷香内,把各自负责田里‘鬼针菟’‘赤须藤’两种杂草拔净,不得伤根,不得留须,拔完的放在袋内,这关考验你们有没有认真求学,之前学的知识中有处理方法;第二关,默写‘养元丹’丹方,错一字,便抄经三日,此外禁止交头接耳,抓到的这个月俸禄就当请各位师兄吃饭了。”
围栏外的弟子们眼睛擦得锃亮,因为只要抓到起码能拿到一块灵石。而围栏内的人群里立刻响起低低的哀嚎。鬼针菟细如牛毛,根须却像铁丝,一拔断就再生;赤须藤更阴毒,汁液溅到皮肤,痒得钻心。林玄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两种杂草,他早被咬得满手疙瘩,闭着眼都能摸出根须走向。
铜锣一响,四十多名杂役弟子扑进田里。林玄没有急着拔,而是先深吸一口气,丹田里那点可怜的炼气三层灵力顺着经脉涌到指尖,像一层极薄的膜。他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贴着泥皮轻轻一划——“嗤啦”一声,一整片鬼针菟被连根挑起,根须上连半粒泥土都没带起。这是他夜里偷偷练的《青禾指》,外门弟子没人教,他拿种灵草省下的半块灵石,去传功阁换了一炷香时间,硬是把残篇背了下来。
半炷香燃到尽头,杜豆师兄背着手踱步检查,胖脸越来越亮。走到林玄田里时,他“咦”了一声,竟蹲下身,用指甲在泥里抠了抠,又掐断一截赤须藤放在鼻下闻,豆子眼倏地睁圆:“净度九成八,小子,你以前种过地?”
林玄摇头,声音还因为紧张而发涩:“弟子……只是怕痒,便想着一次拔干净,省得再被咬。”
周围响起几声善意的哄笑。杜豆师兄也咧了咧嘴,却很快板起脸:“第一关,林玄甲上。接下来,默写丹方。”
早有执事抬来长案,发下宣纸。林玄提笔的手微微发抖——养元丹的丹方他背了不下百遍,可此刻脑子里却像被风吹乱的稻田,一行行字乱跳。他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耳畔忽然响起夜里灵田的虫唱、山泉的溅落、王二虎的呼噜……那些声音汇成一条安静的河,把纷杂思绪一点点抚平。笔尖落下:
“主药:一星灯草三钱,赤芍果半钱……
辅药:月见花露一滴,云母粉三分……
文火三转,武火七转,凝液成丸……”
最后一笔收锋,铜锣刚好第二响。杜豆师兄一张张收卷,读到林玄那张时,胖手指在纸上敲了敲,忽然抬头:“养元丹最后一味引药,你写的是‘自心一滴’,什么意思?”
林玄愣住。那并非丹方原文,而是他昨夜照顾星灯草时,望着叶尖那点颤巍巍的露珠,鬼使神差添上的。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却清晰:“弟子觉得……丹药要活人,先得活心。若炼丹人心里全是怨毒,丹就成了毒。”
“嗯,写的不错,只不过我这是默写丹方,不是写作文,林玄,乙下。”
“为什么?师兄,我明明写出来了,而且我最后说的不对吗?”
“那如果你为了救最想要救的因为你而受伤的弟子不得不炼丹,但手上只有二钱星灯草呢?你是带着怒火与愤怒逼自己冷静着炼丹还是因为你口中的丹毒看着人死去?”
“我——”
“时间到!停笔!在你们走之前,我先告诉你们答案,你们可能觉得这次的默写丹方很莫名其妙,因为这玩意属于没用又死板的知识,所以这养元丹是之前丹修最不屑炼的了,麻烦而且药效很低,直到一个天骄出现,这玩意才变成了最简单的丹药,他把两钱星灯草扔进了炼丹炉,然后练成了养元丹,长老肯定说过,甚至还强调,但你们忽略了,我相信你们中有不少人就在嘀咕,一方面质疑学到的知识,一方面有自己的推算,但只要能炼成,都算过。”
广场瞬间安静。杜豆师兄眯起眼,豆子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锐光,却什么也没说,只把卷子折起,塞进袖里。
三日后,成绩公布。林玄的名字差点名落孙山,在最后一名,同日,他被杜豆师兄亲自带去外门丹房,路上,圆滚滚的师兄背着手,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药香:
“林玄,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做杂役了,丹房缺一个给灵草除虫的小火童,月俸三块灵石,干不干?”
林玄停在石阶上,山风掠过,掀起他粗布衣衫的衣角。他忽然回头,望向远处杂役峰那一小片田——星灯草该收第二茬了,王二虎估计正一边拔草一边骂他偷懒。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刚刚把“家”的门推开了一条缝,而现在,有人递给他一把新的钥匙。
他转身,朝杜豆师兄重重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清脆有声:
“弟子林玄,愿往!”
山风更大,却吹不散他声音里的烫意。远处,朝阳正破云而出,金光像一场盛大的灌溉,落在少年单薄却笔直的脊背上——像一株终于破土而出的,最低品却最倔强的星灯草。
“杜师兄,宗主又去雅味阁了,咱们也收拾下赶过去吧。”
“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林玄你也跟我走。”
“去哪?”
“吃饭,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