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带着陈小满往家走,一路上碰见好几个邻居。
“老陈,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有人笑着打招呼,眼睛直往陈小满身上瞟。
陈明脸上的肉僵了僵,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啊……是,是小舅子家的婆娘,带着外甥女来有点事。”
他急着把人领进门,话都没多说两句,几乎是推着陈小满往院里走,生怕她张嘴跟邻居说话。
刚进院子,就见王桂兰正坐在屋檐下择菜,大儿媳林子抱着孩子,坐在旁边逗娃。
王桂兰抬头看见陈小满,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放地上,瞪着眼睛:“你咋来了?是送春芽回刘家的吧?王建军呢?”
她没等陈小满说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我早跟你们说了,让春芽安安分分回刘家去!
那刘家条件多好,刘科长手里有权,志能虽说差点,
但家里吃穿不愁,春芽能嫁过去,全靠我这个大姑跑前跑后托关系,你们倒好,不但不感激,还整天作妖,真要把这门亲事搅黄了!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陈明在旁边一个劲拉她的胳膊,小声地喊她“别说了”,
这会儿王桂兰正在兴头上,一把甩开他的手,今儿她非要把前几天受的气出了不可:
“你拉我干啥?我说错了?他们就是贪心不足,你去村里问问,哪家娶媳妇能给两百块钱彩礼的!”
陈小满看着她唾沫横飞的样子,冷笑一声:“既然刘家这么好,那你赶紧把你家陈茜嫁过去呗。
正好,刘志能刚跟春芽离了,家里正缺个媳妇。”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静了。
王桂兰的脸“唰”的一下变得很难看,陈茜是她唯一的女儿,长得漂亮嘴又甜,她还指望着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帮衬家里,怎么可能舍得把女儿卖给一个傻子?
“你胡说八道啥!”
王桂兰气呼呼的伸手指着陈小满,“我家茜茜长得漂亮还有文化,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
“哦?”陈小满挑眉,“你家女儿不能嫁,春芽就活该去受那个罪?”
她走到王桂兰面前,拂开王桂兰指着她的手指,“当初你们拿春芽的彩礼钱和工作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不配呢?
现在春芽和刘志能离婚了,你还占着刘家娶媳妇的彩礼和工作,不是想把陈茜嫁过去吗?”
“把谁嫁出去?”
陈茜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陈小满说的后半句。
陈小满也转过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模样俊俏,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真是会长,尽挑着父母的优点继承了。
此时她背着书包,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
王桂兰脸色变了又变,赶紧开口:“茜茜回来了,快进屋里写作业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陈小满也不做声,她是看不惯王桂兰,倒也不会随意针对小辈。
林子抱着孩子,眼神在几人之间转来转去,然后招手喊陈茜进屋里。
陈茜却没有听大嫂的话进屋里,而是好奇地走到王桂兰身边,“妈,到底咋回事啊,舅妈在说什么?什么嫁过去?”
王桂兰涨红着脸:“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快进屋去做作业去。”
陈茜没动,反而上前一步,伸手拉住王桂兰的胳膊,指尖轻轻摇着,声音带着点少女的娇憨,又藏着几分警惕:
“妈,你就告诉我嘛,我都听见舅妈说‘把陈茜嫁过去’了,跟谁啊?是不是……是不是像春芽姐那样?”
她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目光在王桂兰和陈小满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回王桂兰脸上,那眼神里有几分怯意,更多的却是精明。
她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了,春芽姐当年就是被父母拿了彩礼,换了二哥陈北的工作,才嫁去刘家那个火坑的。
王桂兰被女儿问得心慌,又舍不得对她动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软了些:“瞎想啥呢?你跟你春芽姐能一样吗?她是她,你是你。”
“怎么不一样啊?”
陈茜追问,声音压低了些,“春芽姐当年不也好好的?还不是被你们说刘家条件好,硬劝着嫁过去的?
妈,你可不能像对春芽姐那样对我,我还在上学呢,将来还要找工作赚钱养你们的。”
她说着,眼角飞快瞥了眼陈小满,见对方没看她,又转向王桂兰,撒着娇委屈的道:
“再说了,我长得比春芽姐好看,学习也比她好,将来肯定能嫁个更好的人家,帮衬家里,帮衬哥嫂,你们怎么会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这话正好说到王桂兰心坎里。
她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女儿,总觉得陈茜是能攀高枝的,当下脸色缓和不少,拉着陈茜的手往她怀里带了带:
“你这孩子,净瞎琢磨。妈怎么会呢?妈还指望你将来嫁个干部家,让你哥你弟都沾沾光呢。”
陈茜立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伸手搂住王桂兰的脖子,声音甜得发腻:“我就知道妈最疼我了。
肯定是舅妈误会了,她大概是气糊涂了,才说那样的话。”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陈小满,脸上带着礼貌的浅笑,语气却带着点疏离的维护:
“舅妈,我爸妈都是为了家里好,春芽姐的事可能有啥误会,您也别太生气了。
再说了,我还小呢,嫁人什么的离我远着呢,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哄好了王桂兰,又暗暗帮父母圆了场,还摆出小辈的姿态,让陈小满挑不出错处。
王桂兰被女儿哄得眉开眼笑,拍着她的手:“还是我闺女懂事。行了,快进屋写作业去,别在这儿掺和。”
这次陈茜没再犟着,乖巧地点点头,又冲林子笑了笑,才转身进了屋。
陈小满看着陈茜进屋的背影,心中暗自感叹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如此精明。
难怪后来能脚踏几条船,还不翻车。
“陈小满,茜茜怎么说也是你外甥女,你别在这儿胡咧咧!”
王桂兰缓过神来,又开始指责陈小满。
陈小满嗤笑一声,毫不示弱:“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要是没这想法,把春芽的彩礼和工作还给我啊。”
王桂兰被陈小满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