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石殿内,空气凝滞如铁。祭坛上,那团柔和光晕中的素白虚影,如同亘古不化的冰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沧桑。悬浮的星辰图缓缓流转,中央那道光门虚影,是归乡的希望,也是毁灭的引信。山姥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词,将林曦(林寒)推到了一个残酷的抉择面前:要么接受宿命般的“任务”,踏上集齐三块星钥的荆棘之路;要么,玉石俱焚,拉着整个石头坳乃至此界陪葬,强行开启那不稳定的通道。
那些背负着沉重宿命的少年英雄,总是在看似注定的悲剧中,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辉。此刻的林曦,仿佛也站在了这样的节点上。他骨子里那份穿越者的桀骜(热血)尚未平息,但更现实的考量与对身边人的责任,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他沸腾的血液。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星萤和豆子。星萤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没有丝毫退缩。豆子则把小脸埋在他腿边,身体微微发抖,却也没有哭闹。他们的命运,已与他紧紧捆绑。
强行开启通道?且不说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即便成功,山姥口中的“清道夫”降临,此界生灵涂炭,星萤和豆子又能有多少生机?这份罪孽,他背负得起吗?篾爷和石山的牺牲,难道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接受任务?集齐三块星钥,听起来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史诗征程。北方极冰渊,东方熔火海,光是名字就透着无尽的凶险。寒寂城主,烬灭长老,能与山姥相提并论的存在,又该是何等恐怖?此去,必定九死一生。他或许可以凭借“奇点”之力周旋,但星萤和豆子呢?带着他们,是累赘;留下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石头坳,又能安全吗?
故事里,总有无可奈何的离别与牺牲。林曦此刻,也尝到了这种滋味。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被命运之手划定的、布满荆棘与血火的轨迹,而他,似乎没有选择。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曦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沙哑地对山姥说道。他不能冲动,必须权衡利弊。
山姥的虚影微微颔首,并无逼迫之意:“可。但你需知,此界平衡已愈发脆弱,‘清道夫’的注视随时可能降临。时间,不多了。”光影流转,一枚散发着微弱星辉、形似不规则水晶碎片的物体,缓缓飘到林曦面前。“此乃我守护的‘守望星钥’,暂借于你。持此物,可感应其余星钥方位,亦是信物。如何抉择,在你。”
林曦伸手接过星钥,触手冰凉,内里却蕴含着浩瀚的星辰之力,与“奇点”隐隐共鸣。他沉默地将星钥收起,拉起星萤和豆子,转身走出了石殿,没有再回头看那祭坛与光门一眼。
洞外,暴雨已歇,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与殿内那幅星图遥相呼应,更显宇宙之浩瀚与自身之渺小。
回到山神庙,气氛凝重。星萤默默生火做饭,豆子蜷在草铺上,很快因疲惫和惊吓沉沉睡去。林曦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苗,一言不发。
“林大哥……”星萤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什么星钥吗?听起来……太危险了。”
林曦抬起头,看着火光映照下星萤担忧的容颜,心中一阵刺痛。他何尝不知前路凶险?但他还有退路吗?留在石头坳,看似安全,实则如同温水煮蛙,一旦“清道夫”降临,或者山姥改变主意,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更何况,那归乡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
“星萤,”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们没有选择。留下,是等死。离开,尚有一线生机。虽然这条路很难,但……我们必须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而且,这不只是为了离开。山姥的话,你也听到了。此界濒临崩溃,无数生灵命悬一线。集齐星钥,稳固通道,或许……也能救下他们。”这话半是真心的怜悯,半是为了说服自己,更是为了给这趟亡命之旅,赋予一丝超越个人生死的光环,如同江南笔下那些被迫扛起救世重任的少年。
星萤看着林曦眼中那复杂而坚定的光芒,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虽仍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坚韧:“我明白了。林大哥,你去哪里,我和豆子就去哪里。我们……是一起的。”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最简单的陪伴。这份情谊,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林曦动容。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星萤冰凉的手。火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风雨同舟的命运。
接下来的几天,林曦没有立刻动身。他需要准备。他利用“守望星钥”与“奇点”的共鸣,更清晰地感知着另外两枚星钥的方位——北方那股极寒死寂的波动,东方那股狂暴灼热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也昭示着险恶。
他疯狂地汲取着此地稀薄却精纯的大地灵脉之气,修复着强行闯山带来的损耗,并尝试将一丝星辰之力融入魂体,使魂体更具韧性。他教导星萤一些最粗浅的呼吸法门和防身技巧,哪怕只能让她在危机时多一线生机。他利用有限的材料,炼制了几枚简陋的护身符和预警法器。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石头坳。山姥似乎并未因他的闯入而采取进一步行动,村庄依旧维持着刻板的秩序。但林曦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在弥漫。山姥在等待他的选择,而这座村庄,乃至这个世界,都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清晨,天色微曦。林曦、星萤和豆子站在山神庙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们生活了数月、充满了复杂记忆的地方。
“第一站,北方极冰渊。”林曦握紧手中的“守望星钥”,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指引,目光投向北方连绵的雪山轮廓。根据星钥感应和从村民只言片语中拼凑的信息,极冰渊位于万里之外,是生命的禁区,传说有古老的冰妖和迷失的亡灵盘踞,而“寒寂城主”,便是那片冰雪世界的主宰。
前路漫漫,凶吉难料。
林曦弯下腰,对豆子说:“豆子,怕不怕?”
豆子用力摇头,小脸上努力做出勇敢的表情:“不怕!跟林叔叔和星萤姐姐在一起,豆子什么都不怕!”
林曦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身,对星萤点了点头。
没有过多的言语,三人转身,踏着晨露,毅然走进了北方苍茫的山林之中。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被拉得很长,充满了未知与决绝。
史诗,总是以渺小的个体踏上宏大的征途为开端。林曦不知道等待他的是荣耀加身还是马革裹尸,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归乡的执念,为了身边人的安危,也为了……那冥冥中或许存在的、一丝改变命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