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骑着电动车绕过菜市场入口,车轮碾过一块翘起的井盖,发出“哐”一声闷响。他没减速,反而把油门拧到底,后视镜里警戒线还拉着,几个警察围在墙边指指点点。
他估摸着时间,赵铁柱刚走不久,现场没人认得他这张常来买排骨的脸。现在要做的,不是溜,是推一把。
车子停在十米外的修车摊旁,他摘下头盔,顺手塞进后备箱,装作等修车的老顾客。眼角一直瞄着那台激光扫描仪——红光扫来扫去,像超市门口扫码的机器,慢得让人想替他们手动输入。
“这破设备,连个音符都识不出来?”他心里嘀咕。
系统突然响了:【叮!检测到您对公共设施效率不满,建议捐赠广场舞音响提升社区幸福感】
“捐你个头。”他低声回了一句,脚底却悄悄一沉,太极劲顺着鞋底渗入地面,轻轻一震。
那一瞬间,扫描仪的频率偏了零点三秒。
屏幕上的五音符序列跳了一下,自动匹配进了数据库。技术员“咦”了一声,凑近屏幕:“等等……这旋律编码,怎么跟十年前北境地下擂台的紧急联络码一样?”
旁边同事抬头:“哪儿来的?”
“墙上那几道划痕,五音一组,对应经纬度坐标的加密方式。老式手法了,现在没人用。”
“谁会拿子弹刻简谱?疯了吧?”
“更疯的是,这曲子还是《最炫民族风》。”
两人正说着,上报指令已经发了出去。江小川听着差不多了,拎起外卖包转身就走,仿佛只是个等得不耐烦的路人。
他走到拐角公厕门口,停下脚步。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叮!检测到故地重游,建议播放十年前录音】
他皱眉:“又来这套?我哪有空怀旧。”
可他知道,这“建议”从来不是建议。越无视,提示越响,搞不好下一秒就变成“检测到情绪压抑,建议跳《恋爱循环》释放压力”。
他推门进去,选了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
水流声哗哗响起,他背对着门,在空中缓缓画出一道弧线——右手前探,左手回拉,肩肘松沉,正是太极“揽雀尾”的起手式。
掌心贴上手机屏幕。
“滴”的一声,一段音频解锁。
传出一个年轻、冷峻的声音,字字清晰:
“今日之后,北境武斗场永不再开。”
声音落下,整个厕所忽然安静了一瞬。
外面街道上车流依旧,但江小川耳朵动了动——好像听见了什么?
不对,不是这里。
是信号塔。
城东废弃的通信基站顶层,一间锈迹斑斑的控制室里,毒蝎正靠在墙角,耳机还挂在耳边。他刚才截获了警方内部传输的数据流,正准备分析那串音符的来源。
可就在那段录音响起的刹那,他右臂猛然抽搐,像是被电流贯穿。
“咔!”
腕间的银制袖扣猛地炸裂,碎片崩飞,划破了他的脸颊。
他低头看去,右臂旧伤处的皮肤开始泛黑,血管凸起如蛛网蔓延,渗出的血带着锈色,滴在键盘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不可能……”他咬牙,伸手去舔袖扣残片上的毒素,想用惯常的方式镇痛。
可这次,舌尖刚触到金属,一股灼烧感直冲脑门。
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屏幕上,音频波形图还在跳动。他盯着那起伏的线条,忽然笑了,笑声嘶哑难听。
“原来是你自己下的判决书……江小川。”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左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颤抖着打开加密通讯器,输入一行字:“目标确认,身份未暴露,但存在记忆触发机制,需立即清除关联节点。”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整条右臂“噗”地喷出一股锈雾,腐蚀了半块电路板。
他喘着粗气,视线模糊,却仍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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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川走出厕所,顺手丢了团纸巾进垃圾桶。他看了眼手机,录音已自动删除,界面恢复平静。
“系统越来越不务正业了。”他嘟囔,“怀旧也就罢了,还非得挑这种时候。”
他掏出钥匙,跨上电动车,准备返回便利店交接晚班。路上经过一家奶茶店,店员正往外搬箱子。
他瞥了一眼,招牌写着“龙虎茶饮”,logo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虎头。
“难怪光头彪天天喝这个。”他冷笑,“感情是自家产的。”
车子驶过街口,一辆巡逻警车正从反方向驶离案发现场,车顶灯已熄。显然,初步调查结束,线索移交上级。
他没再回头。
便利店亮着灯,收银台前站着新来的兼职生小李。江小川把车停好,走进店里,顺手从货架拿了根香蕉放进收银台下的暗格。
那是给裁判007的“能量补给”,虽然那家伙今天还没露脸。
“哥,你可算回来了。”小李松了口气,“王婆刚才来过,说今晚排练改到七点半,还让你务必到场。”
“排练?跳《最炫小苹果》?”
“不,她说今晚要试新阵型,叫‘北斗七星步’,说是能防偷拍。”
江小川挑眉:“她又从哪儿学的?”
“不知道,但她带了好几个新大妈,穿的都是黑色紧身衣,看着不像跳舞的,倒像来执行任务的。”
江小川笑了笑,没接话。他拉开柜台抽屉,取出一本老旧的乐谱本——那是三年前随手买的二手货,封面写着《大众民歌集》,里面夹着几张空白页。
他翻到最后一页,用铅笔轻轻写下五个音符:5 3 2 1 6
正是墙上那串弹道简谱的前五位。
“北境的暗号不该出现在这儿。”他低声自语,“除非……有人想逼我开口。”
他合上本子,塞进内袋。
手机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坐标已识别,安全屋将在两小时内转移。”
他盯着看了三秒,删掉。
这不是赵铁柱的风格,也不是王婆的手笔。语气太冷静,像某种程序化提醒。
他正要放下手机,系统又响了:【叮!检测到您连续使用高危记忆载体,建议更换日记本并附赠贴纸一套】
“你能不能闭嘴?”他直接在脑子里回怼,“再吵把你绑定到老年大学合唱团当节拍器。”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七八个大妈列队走来,领头的王婆手里挥着荧光扇,身后每人拎着音响电池,步伐整齐得像阅兵。
“让让让!训练通道!”王婆大声吆喝,“今晚咱们要跳出战略纵深!”
江小川站在门口,看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开进广场,架设备、调音量、列队形。
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到相册深处一张模糊截图——那是某次直播回放的截图,网友分析他掌风轨迹时叠加的动态图。
图中,掌缘划出的弧线,竟与《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波动完全吻合。
他眯起眼。
有人用子弹给他谱了曲。
而他的动作,正在被人用数据重新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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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塔内,毒蝎蜷缩在角落,右臂已肿胀变形,皮肤表面浮现出类似铁锈的结晶。他左手颤抖着拔掉耳机,切断所有监听频道。
可那句录音还在脑子里回荡:
“今日之后,北境武斗场永不再开。”
他咬破嘴唇,用力撞向墙面,试图用疼痛压制体内翻涌的异能。
可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体内刮擦。
他低头看向键盘,屏幕上最后一行未发送的消息闪烁着:
“目标不仅活着,而且……还记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