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引将景之带到了三千年前的昆虚界神君殿。
这一年君笙一千八百岁。
太虚城神君殿
君广思眉头紧蹙,看着已经长大的君笙说道:“你师尊肯定是被事耽搁了,再等等。”
君笙觉得有些遗憾,一生都无法去弥补,只怪当初没能好好和师尊多说两句,他该不会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怪罪我不要了我了吧。
正跑神,君广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笙儿不要多想,仙尊他向来信守承诺。”
君笙:“可我都一千八百多岁了,师尊还没来,父神有什么方法让我去找师尊。”
君广思思索了一会说道:“确实有一秘法可以将你的元神送出昆虚界,但是此法诡异,你出去后一定要找到一具将死未死的身体进行夺舍,才能在红尘中不被监视你的仙家发现,只有一次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君笙:“我出去后要去哪里找师尊?” 君广思:“据我所知,你师尊好像受到惩罚正在下界历劫,你可去人界找他。”
君笙:“我去了人界会怎样?”
君广思:“你可能不会认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能以夺舍之体的记忆活下去。”
君笙:“如果受了致命伤,我会怎样。”
君广思:“元神逆天而出,夺他人身体,受他人生机,如果是身受重伤,你会元神消散,寿命大减,还会影响你神血。”
君笙:“没事,只要能见到师尊,我一定会想起自己是谁。
还请父神快告诉我怎么出去。”
君广思又解释道:“不过,也不用担心,要真是发生,祖神会保你一命。”
君广思指尖在玉案上碾过,指节泛着冷白,方才的话只说了三分,剩下的七分险,他实在不忍戳破。
见君笙眼里亮得像燃着星子,终究还是沉了声:“此法要抽你三成元神做引,若三日内找不到那具‘将死未死’的躯壳,你的元神会像融在水里的墨,散在红尘里,连轮回都挨不着边。”
君笙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他抬眼时,眼里的少年气里掺了点孤注一掷的狠劲:“挨不着便挨不着。
总好过在这神君殿里,守着‘再等等’三个字,我要出去找师尊。”
君广思看着他这副模样,喉结滚了滚。
他从袖中摸出个青铜小鼎,鼎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往生纹,放在案上时发出轻响:“下月十五是昆虚界的破界日,届时我用这‘渡厄鼎’帮你锁元神。
但你要记着,夺舍那一刻,你前一千八百年的记忆会像被洪水冲散的堤坝,能剩下的,或许只有‘要找一个人’的念头,连他是谁,自己是谁,你都未必想得起。”
“那也够了。”君笙伸手碰了碰那青铜鼎,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只要心里还剩个念头,就算我成了个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凡人,见着他时,总该有个念想能跳出来,就像……就像春草不管埋多深的雪,见着点阳光,总能冒头。”
君广思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些,像是要把些什么东西从掌心传到他身上:“红尘里没有神君殿的护佑,也没有我给你撑着。
三大神器虽认你为主,却带不出去。
你若走丢了,没人会来寻你。”
“我不会走丢。”君笙抬头,眼里的光没散,反而更亮了些,“就算忘了自己是君笙,忘了太虚城,也总该记得,我要找的那个人,能让我连‘等’都觉得熬不住,这样的人,丢不了。”
君广思没再说话,只是把那青铜鼎往他面前推了推。
殿外的风卷着云影过窗,落在君笙身上,像给少年的背影,笼了层又轻又坚定的光。
天星引将景之带到了人界。
他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这是父亲第九世历劫的时候。”
看着眼前的镜花楼他感觉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突然一年长的妇人说道:“各位请去镜花楼,这楼里不但有姑娘献艺还有公子献才,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欢迎各位进去听曲喝茶。”
景之自言自语:“难道这一世,父亲在这镜花楼历劫。”
他觉得不可思议,正想的入神看到君笙父亲从身边经过,他立马拉住他:“道友请留步,你可是在找人?”
那道士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正是。”
景之不能让他们错过,于是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或许在这镜花楼里。”
道士说道:“我叫赤玄子,多谢道友指点迷津,告辞。”
他望着赤玄子走了进去,立马隐匿身形藏了起来。
天星引转动着,时间在不停的转动,他看到赤玄子与倾欢日久生情的过往。
这一日,镜花楼的雅室内,熏香袅袅。
侍女恭敬地禀报:“公子,那位少年又来了,还是带了您爱吃的梅子和蜜露果酒,已等了三个时辰。”
倾欢轻摇团扇,叹道:“他既误认我为女子,便是天大的误会。
那样的少年郎,若因我误入歧途,便是罪过。去告诉他,让他回宗门潜心修炼,莫要再来了。”
侍女应声而去,片刻后,却被赤玄子执拗地拉回。
少年不顾阻拦,踏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径直来到倾欢门外,声音急切:“姑娘,请再见我一面,我有话要说。”
为避免围观,倾欢只得用扇半遮面,开了一半门将他迅速拽入,随即紧闭房门。
他平静地坐回书案后:“有何话,请讲。”
赤玄子目光灼灼:“在下与姑娘有缘,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倾欢直言不讳:“可我不是姑娘,亦非你的故人。”
他原以为少年会失望离去,不料赤玄子眼中光芒更盛:“我早知道你是公子,你长得像我的……”话音未落,他忽然抱住头,神情痛苦,“我的……我的谁?我不记得了……我是谁?”
倾欢蹙眉上前,指尖轻触他的额头:“你病了,赤玄子。若不介意,便在榻上歇息,明日再走。”
赤玄子扶额低语:“多谢公子。”
倾欢:“你这病多久了,为何执着于自己是谁,难道你失忆了,你在找人?”
赤玄子行礼说道:“许是除妖的时候,受的伤还没好。”
天星引转动着,一幅幅美好的温馨的画面接连在景之眼前走过。
画面中,景之总见倾欢坐在山涧边的青石上煮茶,松风拂过他素色衣摆,像揉碎了半盏流云。
那日赤玄子踏露而来,没说话,只是拣了块稍远的石墩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坠——那玉的纹路,竟和倾欢茶盏上的冰裂纹有七分相似。
倾欢抬眼时,茶汤正沸,白汽缠上他的睫毛。
他没问来人是谁,只是多取了个粗陶碗,茶汤注进去时,茶香漫过石苔,石苔沾着晨露,晨露滴进茶盏,溅起的细沫里,两人的目光轻轻碰了一下。
赤玄子接过碗,指尖避开了他的,却在碗沿留下一点和他茶盏上一样的温度,像春阳落在雪上,悄无声息地融了。
后来赤玄子来得勤了,总在辰时踏露至,带着些山野里的小东西:沾着松针的野栗,裹着晨雾的鲜笋,或是一块形状像云的青石。
倾欢从不说谢,只是煮茶时会多放一把他喜欢的甜菊,晒药草时会把竹帘往他那边挪半尺,避开正午的烈阳。
赤玄子练剑归来,衣襟沾着霜气,倾欢便递上一盏温茶,茶水里飘着两颗他前日说过想吃的蜜枣。
倾欢对着药圃蹙眉,琢磨哪种草药能解赤玄子练剑后的经脉滞涩,转头就见赤玄子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束他念叨过的忘忧草,草叶上的露珠还在滚,像他眼里藏不住的软。
有次下了整夜的雨,山涧涨水,赤玄子没来。
倾欢煮了茶,温在炉上,守到日头西斜,指尖无意识抠着青石上的纹路。
忽然听见脚步声,抬头见赤玄子披着蓑衣站在雨里,头发滴着水,怀里却护着一盆他前几日说想看的晚樱,花瓣沾了雨,却没一片凋零。
“怕你等急。”赤玄子笑,声音带着点湿意。
倾欢没说话,只是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替他擦了擦鬓角的雨珠。
布巾掠过赤玄子的脸颊,他没躲,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倾欢泛红的耳尖上,像落在初春刚抽芽的枝桠上,小心翼翼地暖。
茶炉里的火还旺,茶香缠上衣袖,衣袖拂过竹影,竹影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
不用多说,他知道他会等,他知道他会来;他懂他煮茶时的静,他懂他练剑后的累,像山懂云的漂泊,云懂山的坚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景之看着他们日日坐在青石上,一人执盏,一人剥栗,松风穿过林间,把他们的气息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茶香,谁的栗甜,只觉得连山涧的流水声,都变得温温柔柔的,漫过岁月,缠了一世。
他们是双向奔赴的,他们灵魂共鸣,他懂倾欢的温柔与不易,倾欢也懂赤玄子的决心与守护。
他们仿佛做了夫妻一般,细水长流的生活着。
这是赤玄子为倾欢赎身的第三年。
天玄门,千级石阶直入云霄。
赤玄子牵着倾欢的手拾级而上,经过路边静立的景之。
倾欢略有不安:“多谢公子替我赎身。只是我这般随你入宗门,你的师兄弟与师尊……是否会介意?”
赤玄子笑容温暖,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放心,我师门中皆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为难你。”他的眼神真诚而专注,“既带你回来,必会护你周全。”
初时,宗门生活确如赤玄子所言,平静而温馨。
赤玄子对倾欢体贴入微。
“倾欢,你看这云海,像不像镜花楼外的那片?”赤玄子指着远处,眼中闪着光。
倾欢微笑:“像,但这里的更壮阔。
公子,谢谢你带我离开那里。”
“说什么谢。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赤玄子将外袍披在他肩上,“风大,小心着凉。”
有时只需一个眼神,赤玄子便知他是渴是倦,那份默契仿佛与生俱来。
十日后夜深,烛火轻摇。
倾欢并未临帖,而是铺开素笺,笔走龙蛇,竟是在默写一部早已失传的古琴谱。
墨迹淋漓,气韵天成。
“这里……第七节的转调,似乎与残本记载不同。”赤玄子放下手中书卷,靠近细看,眼中满是惊叹。
他并未打扰,只是静静看着倾欢运笔,那专注的侧脸在烛光下宛如玉雕。
倾欢最后一笔落下,才舒了口气,抬眼笑道:“残本有误,我依琴理推演,此处当为羽音转徵,方能衔接自然,意境也更显空阔。你觉得呢?”他将笔递向赤玄子,“你来试试这处指法?”
赤玄子接过笔,却未落在琴谱上,而是就着倾欢的手,在纸角空白处画下几个简单的音符勾勒,动作轻柔:“我于琴艺只是粗通,但看你落笔,便觉此处应有高山流水之音。倾欢,你的才情,总是让我惊喜。”
他的目光从琴谱移到倾欢脸上,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暖意融融,“有时我觉得,你不是在学,而是在唤醒早已存在于你灵魂里的东西。”
倾欢微怔,随即莞尔:“哪有那么玄乎。不过是喜欢,便多花了些心思。”
他指着赤玄子刚才放下的那本古籍,“你方才看的,可是《东荒风物志》?
我记得其中关于冰魄寒光的记述,与你我之前讨论的雪精形成之说,似乎暗合。”
赤玄子眼中一亮,立刻将书拿起,翻到那页:“正是,你看这里……”
两人头挨着头,声音低缓地交流起来,时而争论,时而共鸣。
赤玄子说到兴起,下意识地握住倾欢的手腕,指向书上一行小字:“这里,你的想法与这位前辈不谋而合。”
倾欢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头微动,轻声应和。
赤玄子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耳根微红,却弯身将灯烛又拨亮了些,柔声道:“光线还是有些暗,小心伤了眼睛。”
倾欢:“嗯,夜已深,早些休息。”倾欢起身想去自己屋子休息,却被赤玄子一把拉住:“倾欢,我们一起,你放心我会娶你,会对你负责的。”
倾欢有些为难:“可我毕竟是男子身,公子不可能会娶我这样的人。况且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变成一个笑话,事后被人议论。”
赤玄子:“我不怕,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那一夜终是耐不住赤玄子的哀求,两人此后日日同榻而眠。
细雨如织,青石路泛着水光。
这一日赤玄子撑开油纸伞,自然而然地将大半伞面倾向倾欢,另一只手虚扶在他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这雨声落在伞上,倒像是天然的乐章。”倾欢伸出手,接住几滴檐下溅落的雨珠,指尖微凉。
赤玄子见状,极其自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拢在掌心暖着,同时稳稳举着伞:“喜欢听雨?那以后下雨,我都陪你出来走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我记得你说过,雨能洗尘,亦能静心。
倾欢,你的感受总是这般细腻。”
倾欢任他握着,目光掠过雨幕中朦胧的山色:“嗯。比起喧闹的晴日,这样的天气,让人觉得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很安心。”他注意到赤玄子外侧肩膀湿了一片,想将伞推过去些,“你别只顾着我。”
赤玄子却握紧了他的手,没有让他推动伞柄,反而将他的手更紧地裹住,侧头看他,眼神炽热而真诚:“为你遮风挡雨,我心甘情愿。
湿一件衣裳,换你片刻干爽安宁,在我看来,再值得不过。”
他拉着倾欢向前走去,“前面亭边的荷塘,新开了几支晚荷,雨打荷叶声里伴着隐约荷香,你定会喜欢。”
倾欢的笑意藏不住,他只觉得眼前的人能让他安心定魂。
两人并肩而行,伞下空间有限,身体不可避免地靠近,衣袖相擦,体温相融。
赤玄子低沉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格外动人:“倾欢,这世间风景万千,但我觉得,唯有与你同看的这一程烟雨,最是难忘。”
倾欢会心一笑:“公子总是这般体贴入微,以后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会恨我,可会怪我。”
赤玄子:“倾欢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不可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就算做了,也是有苦衷的,我都信你。”
一年后。
小厨房里蒸汽氤氲,赤玄子挽着袖子,正小心翼翼地将沥干水的青梅放入陶罐,动作仔细得像在对待珍宝。
他知道倾欢不喜花香甜腻,独爱果物清芳,这青梅是他特意去后山灵气最盛处采摘的,心想着他肯定喜欢。
倾欢这次没有倚门旁观,而是洗净了手,拿起一旁的小刀:“我来帮你给梅子去核,这样酿出的酒液会更澄澈。”
他手法灵巧,刀尖轻旋,果核便脱落,果肉完好,速度竟不比赤玄子慢。
赤玄子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笑道:“原来你还有这般手艺。
看来我这酒,是班门弄斧了。”
“在镜花楼时,见过侍女们制蜜饯果子,略懂皮毛。”倾欢低头专注着手上的活计,语气平淡,赤玄子却听出了一丝过往的涩然。
他放下手中的罐子,走到倾欢身边,拿起一颗他刚去核的梅子,语气无比认真:“那不是你的过去,那是将明珠蒙尘的遗憾。而我现在做的,是想亲手为你酿一坛只属于你的甜。”
他目光灼灼,“倾欢,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对待。”
倾欢凝望着他出神,随后笑了笑:“公子你待我真好,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照顾的感觉。我本觉得身后空无一人,现在回头看,只要有你一人足以。”
两人酿着酒,聊着天,这样的日子应当是最开心的时候。
数月后,酒城启封。
院中月色如水,石桌上摆着几碟清淡小菜,是赤玄子亲手所做。他斟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递一杯给倾欢。
“尝尝,这是按你改良的法子,加了你去核的青梅,又融了冬蜜。”他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像等待夸奖的少年。
倾欢接过,先观其色,再轻嗅其香,最后才浅酌一口,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眼中绽出光彩:“酒体清透,梅酸与蜜甜交织得恰到好处,回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气,比镜花楼最好的果酒更胜一筹。
公子,你很厉害。”
一声“公子”,让赤玄子心花怒放。
他仰头饮尽自己杯中酒,笑容爽朗:“不是我厉害,是与你一起做的这酒,才有了灵魂。”
他又为两人斟满,“你喜欢,我便为你酿一辈子。春天酿梅子,夏天酿桃子,秋天酿桂花……冬日赏雪围炉煮茶,总之,让你四季都有喝不厌的果酒。”
几杯下肚,倾欢眼尾染上绯色,比平日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他望着月亮,声音轻软:“公子,遇见你之前,我不知‘家’是何物。
现在我知道了,就是有你在的每一个这样平常的夜晚。”
赤玄子心中激荡,忍不住握住他放在石桌上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倾欢,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归处。
这世间山河壮阔,星月轮转,但若没有你在我身边,与我共尝这杯酒,同看这轮月,便都失了颜色。”
他的爱意如同这月色,无声流淌,却无处不在,将倾欢温柔地包裹。
随后赤玄子手中多了一根发簪,他放在倾欢手中诚恳的说道:“这根白玉月牙发簪跟你很配,就当我送给倾欢的聘礼。”
倾欢被酒熏红的脸凝视着赤玄子的眼睛:“这礼物太过贵重,还是公子自己收好。”
赤玄子接过将簪子戴在了倾欢的发丝上,“倾欢长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送给你了就好好收着。”
他拿出一个红玉月牙发簪又说道:“这样,我们刚好凑成一对,就算是下辈子,我们也能相遇。”
倾欢莞尔一笑倾国倾城,赤玄子将人搂在怀里,异常珍惜。
这些浸润在点滴时光里的默契、赞赏与毫无保留的爱意,比任何誓言都更深刻地刻入了倾欢的生命,让他原本有些清冷的世界,变得温暖而充满生机。
然而,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师兄墨云子,觊觎宗门继承之位已久,嫉妒师尊对赤玄子的偏爱。
每当师尊召见赤玄子,他便伺机骚扰倾欢。
这日,墨云子再次闯入倾欢居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长得真是惑人,难怪我那师弟对你如此着迷。”
他冷笑,一把将倾欢掼在地上,“他今日去除妖,回不来。
你跟了我,有何不好?
我哪点比不上赤玄子。”
倾欢奋力挣扎:“滚开。”
外袍碎裂,墨云子嘴角微微上扬:“竟是位公子,没想到师弟竟然有这种爱好。”
倾欢扶着墙起身:“离我远点,公子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墨云子狞笑,走近,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溢血:“一个镜花楼出来的玩物,也配装清高?”
他指尖灵光一闪,一道符咒打入倾欢心口,“此乃禁言咒。
若敢向赤玄子透露半字,或违逆我意,便叫你尝尽万虫噬心之苦,日后眼盲口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倾欢身体剧颤,感受到灵魂被套上枷锁,眼中光彩瞬间黯淡。
这段时间,倾欢杀了很多凡人,还毒死了宗门里很多弟子,他有了心魔。
如此被控制三年后,墨云子竟被一只狐妖占据了身躯。
狐妖性情大变,举止妖娆,眼神魅惑,对倾欢的纠缠更甚,甚至公然在赤玄子面前撩拨。
“倾欢公子,今日气色真好。”被狐妖附身的墨渊倚在门边,指尖绕着一缕发丝,声音黏腻,“我那师弟整日修炼,枯燥无味,不如随我去后山赏花?
我知道一处秘境,花开如霞,最配你这般美人。”他眼波流转,带着赤裸的挑逗。
赤玄子皱眉,将倾欢护在身后:“师兄,请自重。”
墨云子轻笑,声音带着狐族特有的磁性:“自重?师弟啊,人心易变,强求不得。倾欢公子的禁言咒是我解的,你说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倾欢公子?”他目光似有实质,扫过倾欢苍白的脸。
倾欢垂眸,指尖冰凉,在那目光逼视下,禁咒根本没解,还隐隐发作,他毒杀凡人与赤玄子师门的事还捏在墨云子手里,虽是被他操控,可终究是死在自己手中,他只能低声道:“……多谢师兄美意,不必了。”
自此之后,两人之间有了隔阂,有了误会,赤玄子看到倾欢总是被师兄找去谈心,以为倾欢真的喜欢上了师兄。
此日夜晚,倾欢房中。
他看着为自己端来安神茶的赤玄子,心中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倾欢,你近来……似乎心事重重。”赤玄子放下茶盏,握住他微凉的手,眼中带着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若有什么难处,定要告诉我。
你我之间,不应有隔阂。”
倾欢抬眸,望进那双依旧清澈真诚的眼里,心口刺痛,禁咒的威胁如影随形。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句:“……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公子,你对我真好,只是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说什么傻话。”赤玄子笑容温柔,却带着一丝勉强,“待你如初,是我的本能。
只是……倾欢,若你心中有了别的选择,也莫要瞒我。”他感觉倾欢似乎在远离,却不知缘由。
墨云子见两人感情反因磨难愈深,恼羞成怒。
此时,有苏月尘现身,狐族控心术彻底掌控了墨云子心神。
“按计行事,事成之后,天玄门门主之位,法宝美人,尽归于你。”月尘声音冰冷,递过一封信函。
墨云子阅后,狂笑不止:“赤玄子啊赤玄子,你敢跟我抢师兄,此次定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信中毒计展开。
令倾欢每日在赤玄子茶中下“腐神散”,辅以特制安神香,七日便可令其肉身腐烂、元神消散。
同时给门主下毒,并栽赃赤玄子。
墨宗云子则用月尘所授换形术,扮作赤玄子,声称一切皆为倾欢所指使。
再将一缕魔气注入倾欢体内,控制他以全城百姓性命胁迫赤玄子,最后操纵他屠尽天玄满门,令这对有情人反目成仇,陷入癫狂。
倾欢在禁咒与魔气双重控制下,如同提线木偶,亲手将毒茶端给挚爱。
赤玄子虽察觉师兄诡异,亦感倾欢“疏远”,却万想不到毒计针对自己。
他暗中调查,竟发现师兄欲以此毒加害倾欢。
为护倾欢周全,他竟暗中与墨云子周旋,设法将毒药换到了自己杯中。
他与墨云子打斗中,发现师兄被妖物操控,便将此事告知门主,却从门主那里得知,这些年倾欢一直在屠戮凡人,杀害同门的消息。
他不相信倾欢会这样做,于是他想到了禁言咒,是那只狐妖,可是那狐妖为什么看上了倾欢。
他虽奋力向门主解释,门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让赤玄子负责调查此事,要给凡人百姓一个交代。
倾欢二十岁生辰至,二人依约前往冰原看雪。
倾欢最爱雪,往日此时,他总如孩童般在雪中嬉戏,赤玄子便在旁含笑注视。
然而此番,等待他们的却是绝境。
墨云子按计划行事,师尊“中毒”, “赤玄子” “指认”倾欢,受魔气控制的倾欢“威胁”百姓,“屠戮”宗门……
一切罪恶被完美栽赃。
茫茫冰原,赤玄子面对手持滴血长剑、眼神空洞的倾欢,以及满地“同门尸骸”,心如刀绞。
“倾欢公子。”赤玄子声音颤抖,目眦欲裂,“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有苦衷为何不言?被人控制为何不告诉我?”他无法相信眼前一切。
倾欢体内魔气与禁咒交织,痛苦万分,看着赤玄子眼中的痛与不信,泪落了下来。
他试图开口,却引发噬心之痛,身形踉跄。
就在赤玄子欲上前时,体内积攒数日的剧毒轰然爆发。
他猛地咳出大口黑血,跪倒在地,肉身可见地开始衰败。
倾欢大惊,扑过去抱住他:“公子,你怎么了?”
赤玄子苦笑不堪:“原来,就算我不调换那毒药,也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赤玄子气息奄奄,倚在他怀中,意识逐渐模糊,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赤玄子,他的名字是阿笙,为寻师尊带他逃离昆虚界而来,夺舍此身……
夺舍那日,赤玄子正好被墨云子所杀,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
原来初见时的熟悉感,镜花楼中的悸动,皆源于此。
他们是师徒,却在这一世,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倾欢公子……”他艰难抬手,想拭去倾欢的泪,“其实……我该恨你的……可我恨不起来……”他又吐出一口血,声音微弱,“其实我叫阿笙,并非赤玄子……你定要记住……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倾欢慌乱地擦拭他不断涌出的鲜血:“为什么找我,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因为你每晚……给我喝的茶里有毒……哪怕我将你给的茶盏扔掉,还是防不住。”
倾欢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赤玄子,不,阿笙。”
他露出一个凄然又释然的微笑,“也不知……下辈子能否重逢……你千万别忘了我……我叫……阿笙。”
他忆起自己发现师兄欲以此毒害倾欢后,是如何毅然决然地将毒药引向自身。
毒发的痛苦撕心裂肺,他不愿倾欢看到自己最终腐烂的模样,用尽最后力气,拾起地上长剑,决然自刎。
鲜血染红白雪,炽热而刺目。
“不——!”倾欢的悲鸣响彻冰原。
他抱着阿笙逐渐冰冷的身体,看着他颈间绽放的血花,神魂俱碎。
他今天才得知爱自己如命的公子叫阿笙,他的阿笙死在了他二十岁生辰那天。
大雪纷纷落下,覆盖上他们交叠的身影,也落在阿笙安详却再无生息的脸上。
“可惜到了最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叫阿笙,阿笙你真狠心。”
倾欢的生机在极致的悲痛中急速流逝,一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成雪。
他低声喃喃,如同梦呓:“白雪落在我们的头上……也算是……白头偕老了……”话音落,怀中人已彻底冰冷。
倾欢轻轻放下阿笙,再抬头时,眼中只剩癫狂的血红。
魔气彻底吞噬心神,他仰天长啸,疯魔般地冲向山下的城镇……
最终,月尘化作清元圣母降临,强行打散魔气,带走神魂受损、银发如雪的倾欢。
第九世情劫,因为有苏月尘的介入,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只余冰原上,相拥于血色白雪中,却生死永隔的两人,诠释着这场以命换命的痴缠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