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舱的灯刚亮,林昭的手就已经按在了纳米手环上。那声“滴答”还在耳边回荡,像一根细针扎进脑子里,让她太阳穴一阵阵发疼。
手环上的蓝光没有熄灭,反而一明一暗地闪着,每闪一次,她的头就跟着抽一下。她没去看陈默的状态,也没查轨道炮的发射数据,所有信息都被她暂时屏蔽。“孤影”系统安静了下来,进入待命模式。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这个信号的来源——它不是从外面传来的,也不是黑客入侵,而是从“破晓号”的日志里自动激活的一段延迟程序。
她指尖轻轻划过手环边缘,输入了一串密码——那是用妹妹小时候说话的声音波形转化成的密钥。“孤影”立刻弹出警告:【高强度运算权限剩余一次,是否启用?】
她连一秒都没犹豫,直接点了确认。
眼前瞬间展开一片半透明的数据界面,像水波一样缓缓铺开。第一件事就是追踪信号的来路。结果显示,这段程序早在七十二小时前就被悄悄植入舰载系统,触发条件是:“轨道炮充能完成”并且“纳米手环接收到特定频率的共振”。
而那个频率……正是林璇最后一次上传意识时发出的脑波基频。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突然传来守夜人首领的声音,只有短短1.3秒:
“xc-07在b7区!基因锁钥匙是……”
声音戛然而止。干扰来自地表深处,强度远超普通信号阻断,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定向压制。
林昭立刻调出“孤影”记录,在残留的音频碎片中尝试还原波形。同时,她把手环的蓝光频率和过去23段守夜人的录音一一比对,终于找到最接近的一段——那是第18次联络时,对方用谜语传递坐标那次,背景里有一句极轻的哼唱。
当两段波形重叠时,“孤影”自动标记出一个共振峰值。被截断的后半句话,一点点清晰起来:
“基因锁钥匙是……她唱过的歌。”
林昭呼吸一滞。
那首歌……是妈妈临终前哼给她们的摇篮曲,也是妹妹每次进休眠舱前都会小声念的旋律。她从来没想到,这首只藏在记忆里的歌,竟然会成为打开基因锁的关键。
她马上切换到实验室地图模式。公开资料显示,b7区只是“废弃冷却管道”,结构图显示为空层,没电、没监控,没人管。但“孤影”一口气穿透三层伪装防火墙后,调出了一份从未登记过的地下布局图——
b7区其实深埋在第七层,连接着主基因池和意识上传终端,周围有三重电磁屏障,进出必须双因子认证。
画面随即切入实时监控。
一个穿白色实验服的女孩被固定在注射椅上,脖子后面嵌着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Lasciate ogne speranza, voi ch’intrate。”
林昭瞳孔猛地一缩。
这句话她见过。沈烬的机械义肢上,就刻着这句《神曲·地狱篇》的开头,一字不差。这不是巧合,也不是装饰。这是提示,是密码,更像是一种仪式般的宣告。
她放大画面,看清女孩的脸。右眼嵌着芯片,左眼闭着,睫毛微微颤动。生命体征稳定,但脑电波是规律循环的,没有自主波动——和之前那些被摧毁的克隆体一样,没有意识,只会接收指令。
可编号却是:xc-07。
三年前那场事故当晚的日志里提到,xc-07是林璇的并行体,基因匹配度高达99.6%,曾接受独立人格培育实验。后来记录中断,官方说是“样本损毁”。而现在,她不仅活着,还被单独关在b7区,正接受高浓度红色试剂的注射。
“孤影”分析试剂成分,发现里面含有“活性神经桥接素”和“记忆锚定蛋白”——这两种物质,通常只在意识迁移前,用来准备宿主身体。
林昭快速调出妹妹最后一次上传意识的技术参数,对比之后发现:配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b7区用的剂量更强,进程更快。
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复制,也不是替代。
是唤醒。
她回头查看守夜人植入程序的时间点。七十二小时前,正是她第一次用“孤影”逆向提取童年影像的时候。那时系统恢复了妈妈删掉的记忆片段,其中就包含了那段摇篮曲的完整旋律。也许就是那次操作,触发了隐藏协议。
守夜人知道她会听见这首歌。
也知道,沈烬会在这一刻,把xc-07推到临界点。
林昭立刻关闭所有外部通讯,切断非必要数据通道,只留下“孤影”的核心链路。她把摇篮曲的旋律转成加密脉冲,试着通过手环向b7区发送试探信号。
不到两秒,系统反馈异常——信号没送到目标,反而被中途截获,还反弹回来一段极短的应答码。
代码格式,属于守夜人专用信道。
她瞬间明白:b7区内部有人接应,或者,守夜人早就在这间实验室埋下了潜伏节点。而xc-07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一场精心布局的关键棋子。
不能再等了。
她调出作战界面,准备把b7区设为优先突袭目标。就在手指即将落下的瞬间,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视线边缘出现了黑斑,“孤影”跳出红色警报:【神经系统负荷超标,建议终止高强度运算】。
她咬住下唇,硬撑着保持清醒。三次高强度调用已经逼近极限,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导致神经暂时断裂。但她不能停。
妹妹的歌,守夜人的谜语,沈烬刻的诗句,xc-07的编号……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基因锁的开启方式,不是密码,也不是钥匙,而是靠特定声波频率激活锁芯里的生物识别模块。
而这把“钥匙”,只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摇篮曲的主旋律提取出来,嵌入战术指令包,设定为自动播放模式。然后在作战屏上圈出b7区坐标,附加三套攻击预案:先电磁干扰,再破障弹开路,最后人工小队突入。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主控舱外,战舰正逼近大气层边缘,引擎的震动传到地板,顺着座椅一路震上脊椎。雷达显示,沈烬实验室上空已有十二架防御无人机就位,火力网正在形成。
她没有回头去看陈默,也没再检查任何系统状态。所有的计算、推理、判断都已经结束。
接下来要做的,不是选择。
而是执行。
她的指尖缓缓下压。
就在确认键即将按下的刹那,手环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全新的数据流强行接入——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段极其熟悉的脑波信号。
微弱,断续,却带着清晰的情感印记。
像是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轻轻叫了一声:
“姐姐。”
林昭的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