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站在主厅中央，烛光落在她手上那张“灯塔”结构推演图的边缘。纸角微微卷起，像是被指尖反复摩挲过。
“人到了。”冬珞从外间进来，声音压得很低，“两男一女，穿便服，带着箱子。说是国际组织派来的技术顾问。”
沈微澜点头：“请他们去东厢会议室。先别提‘灯塔’，只说我们在做地脉防护研究。”
“可他们要是问细节呢？”春棠在旁整理刚运进来的设备清单，抬头看了眼。
“让他们看。”沈微澜把图纸折好收进袖中，“看不懂的，自然会想知道；能看懂的，才是我们要的人。”
东厢门开时，三个人正围着一张空桌站着。其中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人开口：“我们收到信号，说你们在对抗一种高能抽取系统？”
沈微澜没答，只朝秋蘅使了个眼色。
秋蘅拎起药箱，取出一只青瓷小炉，又拿出几味干枯的草叶。她点燃引火线，烟雾升腾，片刻间屋内弥漫一股清苦气息。她抬手一扬，雾气竟凝成一道微光流转的屏障，挡在众人面前。
“这是……”外国女人睁大眼。
“归元阵。”秋蘅淡淡道，“能隔绝外界干扰，也能测人心真伪。你们若诚心合作，就站进去说话。”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全走了进去。
屏障未散，沈微澜才开口：“你们带来的设备，今晚就要接入测试。但我得先问一句——你们信不信有些力量，不是数据能算出来的？”
戴眼镜的男人迟疑：“我们尊重所有科学路径。”
“这不是科学。”沈微澜看着他，“是活命的法子。再拖半个月，青岭底下那东西一启动，百里地都会变成死土。”
冬珞这时递上一份情报：“这是周郎中临昏前喊出的词——‘灯塔不该亮’。我们查了他烧剩下的残页，发现一组坐标和频率代码。和你们之前发来的加密频段一致。”
男人脸色变了：“那是我们内部代号……没人该知道。”
“现在我知道了。”沈微澜盯着他，“所以告诉我，你们准备拿什么来换我们的线索？”
“先进传感仪、远程监控模块，还有两名能源工程师。”女人迅速接话，“我们可以帮你们稳定能量传导，但需要你们开放部分核心参数。”
“可以。”沈微澜转身，“但由我们主导。你们提供支持，不插手决策。”
“这不合理！我们有技术标准——”
“标准救不了地脉。”沈微澜打断，“明天早上六点，第一轮测试开始。你们的人留下，设备交割。不同意，现在就可以走。”
她说完就往外走，脚步没停。
夜半，西跨院仓库。
春棠带着工匠把最后一台机器搬进屋。金属外壳沾着露水，在灯下泛着冷光。
“这玩意儿叫‘共振捕捉器’？”她拧着眉头看说明书。
“问题是接不上。”夏蝉靠墙站着，手里拿着拆开的导线，“咱们的导灵铜丝是古法炼的，他们的电流太冲，一通电就烧丝。”
屋里一时安静。
“让我看看。”秋蘅走过来，伸手接过烧焦的铜丝端头。她指尖轻轻一捻，碎屑落下，“基质相斥。他们用的是磁流体传导，我们靠的是血脉共鸣。”
“那就改。”沈微澜不知何时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卷旧纸，“用朱砂混松脂，涂在接口处做缓冲层。再加一道引脉符，把外来能量降三成。”
“你从哪找来的法子？”春棠问。
“《器源考》第三卷。”她把纸铺开，“老祖宗早就写过——新器入局，须以静制动。”
“可谁来画符？”冬珞皱眉，“这种精细活，错一丝都可能炸炉。”
沈微澜没说话，直接挽起袖子，蘸了朱砂笔就往铜管上画。
笔尖稳，线条细如发丝。
一圈画完，她放下笔：“试试。”
夏蝉接上电源。
灯闪了一下，稳住了。
“通了！”春棠拍桌。
“只是初步兼容。”秋蘅盯着仪表，“还得调频。他们的设备频率偏高，长期运行还是会损伤铜丝。”
“那就每天调。”沈微澜看向窗外，“我们没时间等完美方案。”
次日清晨，主厅。
六方桌已摆好，中方三人——沈微澜、秋蘅、冬珞，对面坐着三位外方专家。春棠在侧记录，夏蝉守在门外。
“这是我们拟定的研议章程。”沈微澜推过一份文件，“中方负责古术融合与现场部署，你们负责数据分析和远程响应。每日晨会同步进展，重大决策需双方签字。”
“我们希望参与核心调试。”戴眼镜的男人坚持。
“可以。”沈微澜点头，“但必须通过归元阵测试。而且，每次操作前，要由秋蘅确认身体状态。一旦出现气血紊乱，立即终止。”
“这太苛刻。”
“苛刻总比送命强。”秋蘅冷冷道，“你们不知道那种抽离感。等你们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头发全白了，就晚了。”
众人沉默。
“我同意。”外国女人举手，“但我们也有底线——所有实验数据，必须实时备份上传总部。”
“可以。”沈微澜说，“但加密权限归我们。原始数据你们能看，修改和转发必须经我批准。”
“成交。”
签字落定，屋里气氛松了些。
“第一批材料今晚到。”春棠补充，“工部那位老匠人答应再供两尺导灵铜丝。他说，要亲眼看着这东西毁在正道上。”
沈微澜嘴角微动：“告诉他，我们会让他铸钟。”
中午，测试室。
沈微澜亲自执笔，在一张宣纸上绘制山河引灵图。墨色浓淡有致，线条蜿蜒如脉络。
“这是干什么？”外方工程师不解。
“引导能量流向。”她不抬头，“你们的机器能发电，但不懂怎么让电听话。”
她将画覆在装置顶部，轻轻按实。
“启动。”
秋蘅按下开关。
嗡——
整台机器震了一下，仪表盘指针猛跳，随即缓缓回落，稳定在绿色区间。
“导能效率提升百分之四十。”冬珞看着屏幕确认。
“还不够。”沈微澜盯着读数，“‘灯塔’的波段更强，我们得扛住至少三次连续冲击。”
“可备用电源只剩一半。”春棠提醒。
“用我书房那组青铜鼎。”沈微澜说，“里面存着去年收集的雷雨夜阴气，能撑三个时辰。”
“你舍得？”夏蝉挑眉。
“留着等死吗？”她冷笑，“现在每省一分钟，将来就多一分活路。”
傍晚，警报突响。
夏蝉冲进来：“西墙结界被扰动！有人在外围释放干扰信号！”
“抓到了吗？”
“缴了一个小盒子，藏在石缝里。”她递上一个黑色装置，“没见过的型号。”
冬珞接过拆开：“是远程触发式电子脉冲器。目标明确——专打我们的信号接收端。”
“他们知道我们在提速。”沈微澜眼神一沉，“今晚加岗，双人轮巡。另外，把所有露天线路埋进地下。”
“还要继续测试吗？”春棠问。
“当然。”她站起身，“越怕我们动，我们就越要动。”
深夜，主厅仍亮着灯。
中外双方围坐桌前，桌上摊着图纸、笔记、一堆烧坏的零件。
“明天第七次迭代。”沈微澜合上笔记本，“如果能扛过模拟冲击，我们就具备实地部署条件。”
“总部传来消息。”外国女人说，“十五天后，对方计划进行首次全功率运行。”
“我们还有十二天。”冬珞补充。
“够了。”沈微澜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山影黑沉，风穿过林梢，发出沙沙声。
她望着那片黑暗，声音很轻：
“真正的较量，从现在开始。”
屋里没人接话。
片刻后，秋蘅忽然抬头：
“小姐，你有没有闻到……树皮烧焦的味道？”
沈微澜猛地回头：
“这个时候，山上不该有人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