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蓝的柳眉轻轻蹙起。
她的视线在那身着白袍的男子,和街道两侧黑压压匍匐的人群间扫过,最后望向苏小阳。
“小阳,这家伙是谁?”
“他刚才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苏小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
“哦,他说,‘虫子,报上你们的名字’。”
“是典型的开场白,一点新意都没有呢。”
迦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什么来头,口气倒是不小。”
苏小阳的目光在白袍男子身上随意地溜了一圈,像是在打量路边的一块石头。
“看这身打扮,应该是这地方所谓的‘神谕使’。”
他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神谕使嘛,就是替他们信奉的那些神明跑腿办事的。”
“说白了,就是神明的狗腿子。”
“狗腿子?”
迦蓝重复了一句,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形容,倒也贴切。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一问一答,甚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那白袍神谕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放肆!〕
他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直冲天灵盖。
“放肆!”
神谕使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震彻街道的怒喝。
“亵渎神威,罪无可恕!”
“见神使如见神明,尔等凡俗,为何不跪!”
伴随他的怒吼,一股磅礴的精神威压轰然爆发,精准地朝着苏小阳与迦蓝二人碾压而去!
他习惯了。
习惯了所到之处,万民臣服,众生叩首。
他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是行走于世的神迹!
眼前这两个戴着可笑面具的家伙,竟敢如此轻慢于他!
这是挑衅!是亵渎!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既然选择挑衅神明的威严,就要有承受神罚的觉悟!”
更为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那些本就匍匐在地的民众,在这股威压下,身体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些体质稍弱的人,连闷哼都发不出一声,脑袋一歪,口中溢出白沫,直接昏死过去。
街道两旁,齐整的跪伏队伍顿时变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白袍男子猛地抬起右手,掌心对准苏小阳与迦蓝。
一团粘稠到化不开的墨绿色气体自他掌心喷涌,瞬间凝聚成一道凝实的光线,直射二人面门!
“疫病!”
这光线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是他耗费无数心神,凝练而成的病毒本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神罚之一!
一旦侵入肌体,不出十息,便会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好好忏悔你们的无知与傲慢,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去死吧!”
他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两人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求饶的凄惨模样。
然而,苏小阳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张滑稽面具下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百无聊赖。
直到那道墨绿色的死亡光线即将触及他的面具。
他才樱唇轻启。
随意地,向前吹出了一口气。
呼——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对撞的爆鸣。
那道蕴含着恐怖凋零之力的墨绿色光线,就像被微风吹拂的烛火,骤然摇曳,而后,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从凝实到虚无,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腐臭的空气,瞬间恢复了清新。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我的“疫病”呢?〕
病灾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的“疫病”!他最强的攻击手段之一!
竟然……
被对方一口气给吹散了?!
〔不,绝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
病灾左眼瞳孔骤然一缩!
一圈圈无比精密的白色光环自瞳孔边缘浮现,散发着洞察万物的神圣光辉。
这是【净土】赋予他的“真视之眼”,能够解析一切虚妄与伪装!
他死死锁定苏小阳,眼中白光大盛!
他要看穿这个小女孩的底细,看穿她究竟用了什么妖术!
然而,就在他的“真视之眼”全力运转,神力高度集中的视线与苏小阳对上的刹那——
嘶——!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仿佛宇宙洪荒坍缩成一个奇点,猛地从他左眼最深处轰然炸开!
“呃啊啊啊——!”
病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左眼。
温热粘稠的鲜血从他指缝间疯狂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和半边惨白的脸颊。
“不可能……我的眼睛……我的真视之眼……怎么会……”
他看到了。
就在刚才,他试图解析对方存在的那个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什么能量构成。
而是一片无法描述,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混沌。
是比星空更浩瀚,比深渊更死寂的虚无。
他的“真视之眼”,仅仅是窥视了那片混沌的一角,就遭到了来自存在本身的法则反噬!
就在病灾意识因剧痛与恐惧而恍惚的瞬间。
一道小小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快到像是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病灾甚至没能捕捉到他的动作轨迹。
而后。
一只白皙仿佛上好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小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经过神力强化的胸膛上。
噗嗤——!
那只小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神袍,穿透了他坚逾钢铁的皮肤与骨骼。
从他后心透出。
指尖,甚至还沾着一丝温热的、属于神使的血液。
“呃啊——!”
病灾再次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股远比他先前释放的威压恐怖亿万倍的气息,从苏小阳小小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宛如天倾地覆!
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病灾的意识开始模糊、消散。
“你……究竟……是……”
他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苏小阳缓缓抽出那只依旧白皙无暇的小手。
随意地,在空中轻轻一甩。
几滴猩红的血珠在空中划过几道轨迹,溅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几朵细小的血花。
病灾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没了声息。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匍匐在地的民众,甚至将头埋得更深了,身体抖如筛糠,连呼吸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