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州衙,此刻火势已在留守衙役和僮人勇士的奋力扑救下得到控制,但多处建筑仍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烟尘的气味,满地狼藉,一片劫后余生的混乱景象。
蒙力与韦青蚨心急如焚地冲回州衙,马蹄尚未停稳,蒙力便厉声喝问:“火势如何?沈姑娘可安好?”
留守的武勒州勇士头领连忙上前禀报:“蒙将军,韦姑娘!火已扑灭大半,沈姑娘安然无恙,一直在后宅厢房,有弟兄们严密守护!”
两人闻言,心下稍安。蒙力虎目一扫,立刻注意到前院空地上,三名被反绑双手、堵住嘴巴的男子正被几名衙役看押着,其中两人穿着寻常杂役服饰,另一人则作交趾商贩打扮,皆面如死灰,身上带着挣扎的痕迹。
“这是?”蒙力皱眉。
一名衙役头目赶紧回道:“回将军!这三人是纵火元凶!幸亏韦姑娘留下的弟兄们机警,在火起时便封锁了各出入口,这三人放火后想趁乱溜走,被我们当场擒获!正准备等将军回来审问!”
韦青蚨快步上前,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三名纵火者。她注意到那两名“杂役”虽穿着宋人服饰,但脚上穿的却是交趾特有的藤编草鞋,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厚茧,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而那个“交趾商贩”,眼神闪烁,面对她的审视,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身体微微发抖,显得异常恐惧。
“不对……”韦青蚨心中警铃大作,“若是寻常纵火破坏,何必派这等好手?而且三人同时动手,目标明确……这分明是精心策划,意在制造混乱,吸引我们回援!”她猛地想起崔?此刻身边护卫力量大减,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浮现——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城外孤立无援的崔大哥!
就在她心念电转,准备将自己的推断告诉蒙力之际——
异变陡生!
那两名被绑的“杂役”突然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只见他们喉咙猛地蠕动,似乎咬碎了藏在口中的什么东西,随即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咔嚓”两声脆响,捆绑他们的绳索竟被硬生生崩断!
“小心!”韦青蚨失声惊呼!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两名西夏武士挣脱束缚的瞬间,如同猎豹般扑向身旁看守的衙役!动作快如闪电,手法狠辣无比!一人并指如刀,狠狠戳中一名衙役的咽喉!另一人则一记肘击,重重撞在另一名衙役的心口!两名衙役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倒地,眼看是不活了!
紧接着,这两名西夏武士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扭,如同鬼魅般扑向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细作”!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摸出的短刃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那细作的喉咙,然后割断自己喉咙!另一人则反手将短刃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周围众人反应过来,三名纵火者已尽数毙命当场!两名西夏武士更是当场气绝,嘴角流出黑血,显然是服用了剧毒!
“灭口!”韦青蚨俏脸煞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他们是死士!这是怕我们问出什么!”
蒙力看着地上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惊又怒,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廊柱上,木屑纷飞!“好毒辣的手段!!”他此刻也完全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崔大人的巨大阴谋!
“蒙将军!”韦青蚨急声道,语速飞快,“这绝对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故意在州衙纵火,引我们回援,真正的杀招,定然是针对城外护卫薄弱的崔大人!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蒙力闻言,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瞬间通体冰凉!是啊!大人身边现在只有阿岩和十余名弟兄!若是遇到大批刺客……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快!备马!”蒙力嘶声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不!来不及了!你!”他指向一名身手最为敏捷、跟随他多年的亲兵,一把扯下腰间代表邕江军调兵权的半面虎符,塞到他手中,声音因极度焦急而嘶哑:
“立刻骑我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邕江军大营!告诉周台副将,大人危在旦夕!让他点齐所有能动用的骑兵,火速赶往城西新垦蔗田救援!迟了一步,我砍了他的脑袋!快去!!”
“喏!!”那亲兵深知事关重大,接过虎符,毫不迟疑,翻身跃上蒙力的战马,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州衙,绝尘而去!
蒙力看着亲兵远去,心中稍定,但依旧心急如焚。他扫了一眼州衙内惊魂未定的众人,对韦青蚨道:“青蚨姑娘,你带人留守州衙,务必保护好沈姑娘!我带剩下的弟兄们先赶回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不!我跟你一起去!”韦青蚨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充满了决然,“我对山林地形熟悉,或许能帮上忙!州衙有阿叔他们守着,暂时无碍!”她转身对那名僮人勇士头领快速吩咐了几句,让他加强戒备,又招手叫过一名机灵的僮家少年,低声急促道:“阿木,你脚程快!立刻去临江仙,找到颜清秋姑娘,告诉她……崔大人城外遇袭,性命攸关!请她……速去救援!”
少年阿木重重点头,如同一只灵巧的山鹿,瞬间窜了出去,消失在街角。
安排妥当,蒙力不再犹豫,与韦青蚨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二十余名邕江军士卒,以及韦青蚨身边十余名擅长山林奔走的僮家健儿,如同旋风般冲出州衙,朝着城西方向狂奔而去!马蹄踏碎青石板路,扬起漫天尘土!
血路阻援,生死时速
然而,阴谋者既然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又岂会没有阻拦援兵的后手?
蒙力一行人刚出城西城门不久,奔上一段相对狭窄、两侧皆是密林的山道时,异变再生!
“咻咻咻——!”
数支弩箭如同毒蛇般,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人马,而是冲在最前面的蒙力和韦青蚨的坐骑!
“小心冷箭!”蒙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暴喝一声,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险险避过射向马腿的弩箭!韦青蚨也是身手矫健,一提缰绳,战马侧移半步,弩箭擦着马腹而过!
但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士卒却没有这般好运,坐骑被弩箭射中,惨嘶着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飞出去!
“有埋伏!结阵防御!”蒙力反应极快,立刻下令。队伍迅速收缩,依托路边的大树和石块,组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望向两侧幽深的密林。
只见林中人影幢幢,约莫有六七道身影,借着树木的掩护,若隐若现。他们并不急于强攻,只是不断用弩箭进行骚扰射击,精准而歹毒,显然意在拖延时间!
“是西夏人!”韦青蚨眼尖,看到一名探头探脑的伏击者露出了一角特有的皮甲和发式,立刻认出了对方的来历!正是没藏呼月手下的西夏武士!
“他娘的!果然是这帮杂碎!”蒙力怒骂一声,心中更是焦急如焚!对方在此设伏,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阻挡他们回援,为刺杀崔大人的同党争取时间!每拖延一刻,大人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不能跟他们耗下去!青蚨姑娘,你带弟兄们在此顶住!我冲过去!”蒙力目眦欲裂,就要单人独骑强行冲阵!
“不可!”韦青蚨急忙拦住他,“蒙将军!林密路窄,你单人冲阵太危险!他们巴不得你这样做!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击溃他们,或者……绕过去!”
她快速观察着地形,指着左侧一处坡度较缓、林木相对稀疏的山坡:“从那边绕!虽然难走些,但或许能避开他们的正面阻击!”
“好!”蒙力当机立断,“我带十人正面佯攻,吸引火力!青蚨姑娘,你带剩下的人和你族中健儿,从左侧山坡绕行!我们前后夹击,速战速决!”
“明白!”
计划已定,蒙力怒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带着十名悍卒,挥舞兵刃,朝着伏击点发起了凶猛的佯攻!箭矢如雨点般射来,蒙力浑铁枪舞得泼水不进,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硬生生顶住了压力!
趁此机会,韦青蚨带领剩余人马和僮家健儿,如同灵猿般,迅速攀上左侧山坡,借助林木掩护,向着伏击者的侧后方迂回包抄过去!
林中的西夏伏兵显然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战术如此灵活!当他们发现侧翼出现敌人时,阵脚顿时出现了一丝慌乱!
“杀!一个不留!”蒙力见时机已到,暴喝一声,佯攻瞬间转为真正的猛攻!浑铁枪如同出海蛟龙,瞬间将一名试图阻挡的西夏武士刺穿!
前后夹击之下,这支负责阻援的西夏小队顿时陷入了苦战!虽然他们个体战力强悍,但人数处于劣势,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便出现了伤亡!
然而,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守阻援!即便身处绝境,这些西夏死士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顽强,拼死抵抗,试图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山道上,一场为了争夺时间而进行的血腥厮杀,激烈上演!每一声惨叫,每一次兵刃碰撞,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逝去,也意味着援兵被拖延的宝贵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