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暗河上游那片深邃的黑暗。幽蓝的冷光在水面跳跃,却照不透那浓重的阴影。
“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是鱼,绝对不是!那是有节奏的、某种物体规律划破水面的声音!
几个模糊的黑影,缓缓从黑暗的水道中浮现出来,轮廓逐渐清晰。
是船!几条极其简陋、用粗劣木材和兽皮捆绑而成的狭长木筏!每条筏子上都站着两三个人影!
白芷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受伤的腿剧痛难忍,根本无法移动,只能徒劳地用双手撑地向后蹭了一点距离,紧紧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惊恐地望着那些不速之客。
木筏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相对明亮的区域,停在离她不远的河面上。筏子上的人影也完全暴露在幽蓝的光晕下。
他们的样子让白芷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皮肤是一种极其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身形大多瘦削,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警惕和审视的光芒。他们身上穿着一种极其古怪的服饰,似乎是用某种粗糙的、未经鞣制的深色兽皮简单缝制而成,样式古老而简陋,遮住关键部位,露出苍白的四肢,上面还涂抹着一些诡异的、暗红色的符号。
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握着武器——打磨锋利的骨矛,或是绑着锐利石片的简陋鱼叉,矛尖和叉尖无一例外地对准了突然闯入的白芷!
他们的出现方式、他们的样貌、他们的装扮,都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原始而危险的气息。仿佛是从某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里走出来的幽灵。
白芷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住怀里刚刚采集的药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敢出声,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一点点动静都会招致致命的攻击。
木筏上的人也在打量着她。他们的目光扫过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受伤的腿、以及怀里那些对他们而言可能司空见惯的草药,眼神中的警惕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丝,但敌意并未消失,鱼叉和骨矛依旧稳稳地指着她。
双方在幽暗的溶洞中,在潺潺的流水声里,陷入了无声的对峙。空气紧绷得几乎要裂开。
终于,站在最前面那条木筏上的、一个脸上画着最多红色符号、似乎是头领的人,开口说话了。
他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古怪,语调起伏诡异,带着一种白芷从未听过的、极其晦涩难懂的方言!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从对方严厉的语气和警惕的眼神中,感受到明显的质问和威胁意味。
白芷脸色苍白,拼命摇头,用尽量柔和的、带着恐惧和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小心掉下来……需要这些药救我的朋友……求求你们……”
她的话,对方显然也听不懂。那头领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红色符号扭曲起来,显得更加狰狞。他似乎对白芷发出的声音感到不耐烦,语气变得更加严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骨矛,示意她闭嘴。
另一个木筏上,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眼神稍微柔和一些的人,低声对头领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观察白芷的伤势和她的草药。
头领沉默了一下,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白芷,尤其是她怀里的药材。他再次开口,语速放缓了一些,但依旧是无法理解的古老语言。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了指白芷怀里的草药,又指了指暗河,说了几个重复的音节。
白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她的草药?还是指责她偷了他们的东西?
就在她极度恐慌和茫然之际,那头领似乎为了让她明白,又重复了那几个关键词,并且配合着指向草药和河水的动作。
这一次,在极度的紧张和专注下,白芷的耳朵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似乎有点耳熟的发声片段。
那发音……非常古怪,但……但似乎……似乎和她师傅那本古老手札上,用某种失传古语标注的几味药材的读音……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尤其是其中一个词,听起来有点像手札上记载的一种利用流水萃取药材毒性的古老炮制法的名称!
还有一个音节,似乎对应着“热毒”或者“瘟病”的意思!
白芷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划过脑海!
这些与世隔绝的、生活在暗河中的怪人,难道……难道懂得利用这些特殊的药材?甚至可能掌握着治疗瘟疫的方法?!他们那晦涩的语言中,竟然保留着与古老医道相关的词汇?!
这个发现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刚才听到的那个类似“热毒”的音节,发音生涩而古怪:“……厄……厄杜?”
她的话音刚落,木筏上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头领,脸色都微微一变!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更深的审视!
他们听懂了!或者说,他们听出了这个发音所指代的意义!
头领上前一步,死死盯住白芷,眼神变得更加复杂,疑惑、警惕,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他再次开口,语速很慢,重复了那个词,然后指向白芷,又指向她怀里的药材,发出了一个疑问的语调。
他似乎在问:你知道“热毒”?你需要这些药来对付“热毒”?
溶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冰冷的河水静静流淌,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映照着一群苍白古老的居民和一个跌入此地的现代医者,因为几个晦涩的、关乎瘟疫的词语,而陷入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对峙之中。